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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mc1986 发表于 2014-6-28 21:15

沈醉天:女生寝室(4)

噩梦惊魂(5)
  18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程丽?!
  她的衣着,分明是秦妍屏,可她的脸……
  方媛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古老而恐怖的传说——借尸还魂!
  怪不得,“秦妍屏”的手给她的感觉是那样冷,死人是没有体温的。
  如果“秦妍屏”是程丽,那陶冰儿呢?她们两人一直在一起,不可能独善其身,她又是谁呢?
  方媛偷偷斜瞥了一眼“陶冰儿”。
  果然,如她想象,“陶冰儿”两眼呆滞,头发零乱,对着她傻笑。
  她是许艳!
  许艳不是疯了吗?她不是还呆在青山精神病院吗?怎么又会盘踞在陶冰儿的身体上?难道,她也死了?
  方媛的心绪乱极了。这时,她只知道一点,自己要镇定。镇定!镇定!再镇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无论要面对的际遇是多么悲惨抑或恐怖,自己一定要首先镇定下来!
  或许,她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身份。
  方媛这样想着,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可是她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
  “那你怎么全身在发抖?”只有一只眼睛的“秦妍屏”幽幽地盯着她。
  方媛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笑容,说:“真的没事,我可能是觉得太冷了!”
  “那我扶你进去吧!”

  “不用麻烦你了,你们玩吧,我还能支持住。”
  方媛头皮发麻,用尽全身力气才缓缓地转过身子,抬起沉重的腿,一步步地走向卧室。
  “那你自己小心啊,冰儿,我们继续听歌吧!”
  自始至终,“陶冰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在那里对着方媛傻笑。
  在心中,方媛不断地鼓励自己:不怕,不怕,我不怕……坚持,坚持,我坚持……
  终于,她走到了卧室,推门,一个踉跄扑了进去。重重地把门关上,背靠着冰凉的房门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一束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发梢上有水滴滑落下来——那是汗,冷汗。她的额头上已经湿透了。
  传说,滴了牛眼泪的人能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她刚才能看到她们的真身,是否因为刚才自己的眼睛被泪水洗涤过?但人的眼泪也有这种效果?或者,还有看到了流星的缘故?
  自古以来就流传着浩如烟海的星空拥有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占星术的运用更是贯穿了东方世界的整个文明时代。
  现在,摆在方媛面前最现实的问题是如何摆脱这些幽灵。
  门关上了,可窗户还开着呢。就算把窗户也关上,整个卧室里密闭,也不能保证她们进不来。要知道,她们是幽灵,也许,她们能穿墙而入呢。
  孤独与绝望的滋味涌上心头,她悲伤地发现,在面临绝境时,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相互依靠的人。
  卧室里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呼吸外,只有徐招娣的鼾声不疾不徐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她睡得真香。
  除此之外,似乎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
  方媛猛然一惊,她没听到苏雅的呼吸。
  是因为苏雅的呼吸声太细微自己听不到,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呼吸?
  方媛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还是没听到。
  她坚强地站了起来,走近苏雅,靠近她。
  苏雅的睡姿一点也没变,侧身卧着。她的脸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红霞轻轻流溢,光彩夺目。
  方媛看清楚了,苏雅的鼻孔根本就没有扩张的动作。她也不知哪来的胆量,伸出手去停留在她的鼻孔前,感受她的鼻息。
  没有流动的气体。
  方媛的心倏地一紧,退后了几步,睁大了眼睛望着苏雅。她的脸,依然是那样明艳动人;她的睡姿,依然是那样惹人怜爱。怎么可能与死亡联系在一起?
  但她分明没有呼吸,她的灵魂,早就被死神带走了,呈现在方媛面前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441女生寝室里的灵魂,一个个无声息地被死神带走,秦妍屏,陶冰儿,苏雅……
  现在,只有自己和徐招娣了。
  徐招娣睡得那么熟,她对这一切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方媛勉强走到徐招娣的床边,靠近她,轻轻呼唤:“徐招娣,醒醒,快醒醒!”

  徐招娣没有反应,鼾声打得更响了。沉睡在梦中,对即将到来的噩运一无所知,是幸还是不幸?
  方媛没有办法,只好拼命摇她的肩膀,嘴巴凑近些,继续叫:“徐招娣,快醒醒,快醒醒……”
  方媛叫得很小心,既想快点叫醒徐招娣,又怕惊动了大厅里听歌的那两个幽灵。
  摇了很久,徐招娣总算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望着眼前的方媛一脸疑惑,“怎么了,方媛,这么晚,你还不睡?”
  方媛竖起中指到嘴唇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小声地告诉她:“苏雅死了,秦妍屏和陶冰儿也死了,她们两人的躯体现在被程丽与许艳占据了。”
  徐招娣笑了,“你开什么玩笑啊!”
  方媛急切表白:“我不是开玩笑,你要相信我!是真的……”
  方媛还想把事情说清楚,这时她发现徐招娣的脸色变了,直勾勾地看着她身后。
  8号床铺上,苏雅缓缓起床,慢慢地走了过来。卧室的门也被打开了,“秦妍屏”与“陶冰儿”机械死板地飘了过来。三个人影在方媛的背后会合了,围住了她。她们的身影,从徐招娣的瞳孔里折射出来,映入方媛的眼帘。
  方媛咬了咬牙,转身面对。这一次,她看得真真切切,三个人影确实如幽灵般,尤其是“秦妍屏”与“陶冰儿”,那两张脸的的确确是她今天在电脑上看到的程丽与许艳!
  秦妍屏空着的眼眶上面还滴着殷红的血水,滴在雪白的床单上,如一朵朵盛开的小红花,鲜艳而凄厉。
  方媛情不自禁地身子往后一缩,没有站稳,倒在了徐招娣身上。
  徐招娣的颧骨,刺得她生疼。她略一用力,感觉有些粉末状的东西撒在脸上。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徐招娣怒了。
  方媛抬起头望向徐招娣,浑身一哆嗦,张开的嘴再也合不上了。
  徐招娣的脸皮被摩擦掉一大块,露出里面黑乎乎的骷髅头。这张脸,仿佛是粘在骷髅头上的一张皮。
  还有,还有徐招娣的眼神,与白天徐招娣在擦拭玻璃时方媛所看到的陌生女人一样,恶毒无比。难道,徐招娣早就被那个巫婆般的鬼影侵入了?
  方媛惊恐地叫了出来:“你们……全是幽灵!”
  众人哧哧笑着,有人说:“方媛,你开什么玩笑啊,我们不是和你一样吗?!”
  “和我一样?”   徐招娣幽幽地叹了口气,“唉,方媛,你又犯糊涂了,给你照照镜子吧。”
  有人把镜子递给方媛,她拿过来一照,镜子里显示出一个忧郁的年轻女子——正是她所看到从棺材爬出来和自己相似的那名女子。
  “不是的,不是的……”方媛扔掉镜子,喃喃自语,“你们全在骗我,我不是幽灵……”
  然后她疯狂地抓自己的脸,脸皮如徐招娣一样轻易脱落,碎成粉末,却不见半点血迹,甚至,她的眼球,也可以随手摘下,丝毫没有痛苦。
  方媛用剩下的一只眼扫视着众人,一个个面露讥笑之色,对着她冷笑,笑声刺耳。她终于崩溃了,发出一声狂叫:“啊——”
噩梦惊魂(6)
  19
  方媛狂叫了一声,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她咬了咬手指,有痛感,确实是梦醒了。
  夜色正浓,窗户外面仿佛泼了浓墨一般,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还没到秋天,晚风却有些许凉意,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轻轻吹拂着方媛的乌黑长发。
  长发遮住了方媛的眼,随风轻舞,摩挲着她的眼帘,带来几分痒意。
  不久,她的眼睛习惯了卧室里的黑暗,拢了拢长发,轻轻地爬了起来,离开自己的床铺,在窗户边迎风伫立。
  “做噩梦了?”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来。
  是苏雅的声音。
  方媛第一次发现,苏雅的声音竟然是如此好听。
  “嗯。”方媛应了一声。
  出于礼貌,她转过身面对苏雅。
  光线虽然昏暗,可是距离很近,方媛隐隐约约看清了苏雅的脸。她的脸,虽然雅致秀气,但还没有美丽到完美无瑕的程度。她的嘴太薄,鼻梁太低,让她的整体形象略显扁平。
  方媛舒了口气,原来,苏雅并没有她梦中那么诱惑。
  “你有一双很美的眼睛。”苏雅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方媛的眼睛是她最漂亮的地方,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如一泓秋水盈盈流动,有着一种特别的魅力。她的同学曾开玩笑说,就凭这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方媛就能赢得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没有一个男人能在她的眼睛诱惑下拒绝她。

  方媛不清楚苏雅为什么要这样说,她轻声地回答:“谢谢,其实,你比我更漂亮。”
  苏雅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方媛被她笑得有些慌乱,一个不留神,扶在窗户上的手指被什么东西刺了下,一丝殷红的鲜血从指尖弥漫起来。
  方媛把受伤的手指放入口中吮吸。
  无意中,她看到苏雅的眼神里闪烁着狂喜的色彩,如同狩猎的动物发现了猎物。
  她为什么那么兴奋?难道,是因为看到血?
  在古老的宗教传说中,鲜血通常与灵魂联系在一起,衍生出各种吸血鬼的故事。但自己的血,与苏雅有什么关系?她总不可能是吸血鬼,想要吸取自己的鲜血吧!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方媛还是感到彻骨的寒意在身躯内缓缓弥漫。也许,是夜风太冷了吧。
  方媛没有再言语,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她进了水房。
  水房里没有声音,一片静谧,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方媛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摸到金属质感的水龙头,轻轻拧开。
  “哗哗”的水声清脆地响起来。
  方媛将脸凑到垂直下落的水流边,任冰凉的冷水冲击洗涤她的脸。
  刚才梦醒,脸上出了不少汗,被晚风拂干后,干巴巴地贴在脸上难受,现在被冷水一冲,清爽多了。
  五分钟后,她把水龙头拧紧,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水。
  奇怪的是,“哗哗”的水声没有停止。
  不是她身边的,似乎是从卫生间里面传出来的。
  谁在里面?
  是441寝室的女生在里面?
  不会是徐招娣,自己出来时她在打鼾。
  是秦妍屏,还是陶冰儿?
  可是,自己出来时并没有注意她们两人是否睡在床铺上。
  这时,“哗啦”一声,水房里的玻璃突然碎裂了。
  方媛被突然而至的玻璃破裂声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怪叫一声:“啊——”
  在她的背后,一个模糊的人影慢慢地逼近,前脚跟着地后脚跟弓起,如敏捷的野猫,悄无声息。
  方媛颤巍巍地后退几步,重重地撞上了背后的人影。
  她没想到背后有人,更惊慌了,本能性地用手去推人影。
  人影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怎么了?方媛!”
  “啪”的一声,灯亮了,灯光刺眼。
  背后的人影是徐招娣。
  “你怎么在这?”方媛惊魂未定。
  徐招娣的脸上有些扭捏,“我是来上卫生间的。”
  “你走路怎么没有一点声音?”
  “我小时候很野,晚上常常溜出去玩,回去太晚怕家人发现,所以走路学猫一样尽量不发出声音,现在成了习惯了。”
  方媛长舒一口气,“你怎么这样,差点吓死我了!”
  “有什么好怕的?害怕为什么不开灯?”
  “我眼睛刚习惯黑暗,怕灯光刺眼,反正只是擦把脸就回去。”
  说完,方媛突然怔住了,“哗哗”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我刚才听到了水声。”
  徐招娣哈哈一笑,“真是胆小,是卫生间的水声吧。我白天就注意到了,卫生间的冲水开关有些问题,有时会自动冲水。”
  原来是这样。
  徐招娣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她出来了,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走吧,她们还在等着你呢。”徐招娣拉住了方媛的手。
  “等着我?她们?”方媛不解。
  “出去了就知道。”
  两人走出水房,几盏日光灯全都被拉亮了,441寝室的大厅里有如白昼般明亮。
  苏雅、秦妍屏、陶冰儿穿着睡衣一脸肃穆地站立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支白色的蜡烛,烛光微弱地闪烁着,她们的神情,虔诚而专注,就像是在做一场神圣的法事。
  “你们,在做什么啊?”
  “我们在祈福,就等你一个人了。”徐招娣帮方媛拿来一支白色的蜡烛,点燃,递到她手上,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支蜡烛站到她们三人之中。
  无形中,四人将方媛围了起来。
  祈福?

  方媛轻声地说:“你们还真信这些?”
  回答她的,是四对恶狠狠的目光。
  方媛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了,只能迎合她们。
  四个女孩都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沉默不语。这情景,仿佛在向神灵倾诉。
  方媛无奈,只好依样画葫芦。
  五支蜡烛,五点烛光,五个女孩,没一点动静,大厅里只听到蜡烛的“嗞嗞”燃烧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个女孩抬起头,睁开眼睛,相互对视了一眼,露出会意的神情,然后她们把蜡烛小心地放置在桌上。
  “好了吗?”方媛学着她们的样子把蜡烛放好,小声地问。
  “好了,你闭上眼睛,再等一会。”
  “嗯。”方媛把眼睛闭上。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双腿双手都被人抓紧,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被她们四人抬起来了。
  “你们做什么啊?”方媛急了。
  “忍耐点,很快就好的,你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由你代表我们去谒见神灵最合适不过。”
  谒见神灵?方媛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传统——祭祀。
  祭祀,是古人用来祈福弭灾的一种仪式。
  在遥远的原始社会,祭祀作为宗教信仰的一种形式广泛运用,无论在东方文明还是西方文明,甚至是消失的玛雅文明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
  无论是祭祀什么神灵,都需要祭品作为谢礼。在所有的祭品之中,最珍贵也最残忍的,就是活生生的人。
  难道,她们竟然要拿她当祭品?要将她活生生地扔下阳台?
  方媛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一个一个名字地呼叫,请求她们放她下来,不要开这种玩笑,可是,没人理她。
  方媛拼命挣扎,她越挣扎,她们就抓得越紧,走得越快,笑得越诡异,她们一步步走到阳台举起,她不管她怎么挣扎呼喊哀求,依然齐声呐喊奋力把她从四楼阳台扔下。她听到风在耳边狂啸,身子全无凭托急速堕落,然后重重地撞击在坚硬水泥道路上。 最吓人的微信鬼故事号:kongbuwang,赶快添加!
噩梦惊魂(7)
  20
  方媛浑身颤栗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又是梦!
  梦中梦!
  她从来没有做过如此诡异的梦。梦中的自己竟然也在做梦,而这一切,演绎得栩栩如生。一幕幕,仿佛身临其境般,每个细节都深深地烙在她脑海里,如刀刻般。
  她曾在梦中咬过手指,大脑的神经告诉她确实有痛感,确实是梦醒,而现在又确实证明当时只不过是在做梦。
  所有的感觉都是由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反射形成的,它竟然也会传递虚假的信息。如果连自己的中枢神经系统都不能相信的话,那还能相信什么?
  莫名的,方媛想起了疯子。
  同一个景象,在疯子眼中总是与正常人不同,那是因为他们的中枢神经系统传递错误的信息给他们造成的。
  自己,也会和那些疯子一样?
  方媛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幅奇异的场景:她一个人衣裳褴褛蹒跚在繁华喧嚣的城市夜色中,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映照出她肮脏痉挛的脸,她的手中胡乱抓着从垃圾堆里搜寻出来的恶臭食物,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对着衣着光鲜的人群呵呵傻笑。
  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想到这,方媛打了个寒颤,浑身直冒冷气,漫无边际的孤寂波涛汹涌地席卷过来湮没了她。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停止了工作,空洞洞的,一片虚无。
  死人,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她痛恨这种虚无的感觉,重重地用手捶击头部,甚至想用头去撞击墙壁。
  痛,很痛。
  这很好,至少有了其他的感觉来代替那种死寂般的虚无,至少证明她还活着,能感知这个世界。
  刚才那个梦中梦,消耗了她太多的脑力。方媛此时全身乏力,仿佛虚脱了,身躯的各个部位都沉重无比,不想动弹。
  此时,天已经亮了,几缕晨曦透过窗棂洒在方媛的脸上,逐渐明亮起来。小树林里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欢庆大地的苏醒。一些早起的女生们开始洗漱,水声、脚步声、脸盆磕碰声以及女生们的大呼小叫声交错在一起涌进441女生寝室。
  方媛本来还想多躺一会。可是刚才的梦中梦实在过于恐怖,令她不知不觉中冷汗四溢,湿透了的内衣,粘在身上沉甸甸的难受。皮肤上的毛孔被堵塞住了,让她感觉抑郁难以呼吸。
  方媛艰难地起了床。
  奇怪的是,441女生寝室只有她一人起床了。她们怎么还没醒?
  徐招娣的鼾声也有些奇怪,不是那种平缓有节奏的鼾声,而仿佛是战鼓擂擂,一声紧接着一声,急促仓猝,抛了个高调后突然没声音了。
  方媛轻轻地走了过去,坐到她的床沿边。徐招娣的脸色苍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握拳紧紧抓住被角,呼吸越来越急,她也在做噩梦? 最吓人的微信鬼故事号:kongbuwang,赶快添加!
  她叫了她几声,没反应。摇了摇她几下,也没反应。
  方媛有点束手无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动作再大点叫醒徐招娣。
  显然,那个噩梦紧紧纠缠着她,不等噩梦结束她是不会自然醒的。
  “没用的,你等她自己醒来吧。”苏雅冷漠的声音飘了过来。
  苏雅她什么时候醒的?自己怎么全然不知道?听她的语气,她似乎知道徐招娣在做噩梦,可她怎么知道徐招娣的情形?
  方媛转眼扫过秦妍屏与陶冰儿,两人的处境与徐招娣大同小异,几乎可以肯定都在紧张地做噩梦。
  “她们,怎么了?”方媛问了一句,并没有期待苏雅能回答。
  “在做噩梦。”苏雅意外地回答了她,还加了一句,“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这次,苏雅没有回答她,默认了。
  苏雅怎么知道自己也在做噩梦?方媛突然对这个如谜一般的女孩感到一丝恐惧。
  方媛把门窗都打开,晨风清凉,在卧室里产生对流,令卧室清爽许多。窗外的角落里,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挣扎着从石缝里脱颖而出,在金黄色的阳光下骄傲地展露它那细长纤弱的嫩绿光彩,兴奋而自豪。
  十五分钟后,441女生寝室里做着噩梦的三位女生陆续醒来,醒来时都尖叫一声,声音如女高音般尖锐,似乎要刺破方媛的耳膜。一声连一声地尖叫,第一声尖叫时其他寝室里还有人不满发牢骚,但很快就没有声音,似乎是被室友捂住了嘴,女生宿舍里不时出现短暂的死寂。也许,那些不满的人最终明白了,刺耳的尖叫声来自441女生寝室,南江医学院里最邪门也最可怕的441女生寝室,谁也不想招惹她们。
  441女生寝室大门紧闭,无人进出,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就连441女生寝室的五位女生,也只知道她们每人都做了一个噩梦而已。除此之外,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时做噩梦,理论上,出现这种场景的概率太低了,低得可以忽略不计。
  沉静了五分钟,方媛问:“你们为什么尖叫?”
  “我做了可怕的梦。”徐招娣低沉的声音。
  “我也是。”秦妍屏喘息未定的声音。
  “我也做了恐怖的噩梦。”陶冰儿心有余悸的声音。
  果然,一切如苏雅所料。
  方媛想起了自己的噩梦,梦中梦,第一个梦是自己梦到了在441女生寝室跳楼而死的程丽,第二个梦是自己梦到被室友当成祭品活活摔死,这个梦中梦,难道在预示着什么?
  方媛小心翼翼地再问:“你们梦到了什么?”
  没人回答。无疑,她们都不愿意再提起自己的噩梦。方媛也想忘掉自己的噩梦,可有些事情,她必须面对,自欺欺人反而会自食恶果。
  “是不是……”方媛停了一下,似乎在征询众人的意见,“是不是梦到了跳楼而死的程丽?”
  “你怎么知道?”三个人异口同声。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她们是做其他的梦,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四个人同时梦到自杀的程丽,仅用巧合来解释就显得过于勉强了。 >
  “苏雅,你是不是也做了噩梦,是不是也梦到了程丽?”方媛抱着一丝希望问苏雅。
  过了很久,苏雅才回答:“我是做了噩梦,但没梦到程丽,我不知道她是谁。”
  方媛松了口气,也许,真的是巧合?至少,441女生寝室里还有一个人没有梦到程丽,虽然苏雅根本就没看到程丽的模样,不可能梦到她。
  但苏雅随后加的一句话让方媛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说:“如果可能,我宁愿自己做的梦是梦到跳楼自杀的程丽。”
  苏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她做的噩梦远比梦到程丽更恐怖?她竟然早就知道441女生寝室里程丽跳楼自杀的事!
  白天的鬼影、夜晚的噩梦,如果仅是一个人遭遇到那还可以解释为一个人的心魔,但这么多人都遭遇到,究竟是什么原因?
  或者,在441女生寝室,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的灵体存在?它在影响着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全是因它而起?如果它真的存在,那它是不是程丽?
  一连串的疑问浮了出来,方媛没有找到答案,但有一点她很清楚,441女生寝室的女生,除了神秘冷漠的苏雅,其余的女生都置身于恐惧的阴霾里,惊慌不已。现在,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只有靠自己来寻找事情的真相,否则,她们将寝食难安。
噩梦惊魂(8)
  21
  心病还须心药医,想知道真相,就要先调查事情的起因。当然,她们也可以选择逃避,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换到其他寝室去。但这样做,真的能平安无事?
  至少,方媛不是这么想。
  人生有些事情,是必须面对的,逃避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就算能暂时平安无事,441女生寝室也将会成为她一生的梦魇,在她漫长的人生旅程中不时浮现,不断蚕噬她的信心与勇气,这对她的心理成长无疑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所以,441女生寝室所发生的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找出真相,破解一切谜团!
  所有的怪异都指向同一个目标——跳楼自杀的女生程丽。
  无论她的鬼魂是否存在,441女生寝室各种恐怖传说都是在她跳楼自杀后流传出来的。
  她在441女生寝室里跳楼自杀是不争的事实,她的同室好友许艳在她死后突然发疯也是不争的事实。
  要想调查清楚441女生寝室的怪事,首先要找好突破口,这个突破口就是程丽的死因!
  程丽真是自杀的?
  如果是自杀,她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至今,南江医学院也没给个明确的说法。这反而促成医学院里441女生寝室各种恐怖传说的流行。
  方媛眼光一一扫过三位惊魂未定的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寝室发生的这一切怪事,很可能与一年前在这里跳楼自杀的女生程丽有关。”

  徐招娣也有同感,“不错,我自从走进441寝室后,就感到怪怪的,总是莫名其妙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陶冰儿突然冒出一句:“可是,程丽她早就死了啊。”
  秦妍屏本来就吓得不轻,听到陶冰儿的话后更是说不出话来,躲在方媛背后连连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里。”方媛眼神望着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正因为她死了,发生的这些现象才会如此诡异,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陶冰儿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解释:“或者,这些只不过是个巧合,我们不过碰巧都做了一个有关程丽的噩梦而已。”
  她还不知道白天打扫卫生时方媛与徐招娣都看到了阴气森森的鬼影。
  方媛苦笑,“哪有这么巧的事?四个人,都做同一种噩梦,说给别人听,能相信仅仅是巧合吗?”
  “那怎么办?”陶冰儿双手一摊,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反正感觉挺邪的。”
  她的胆子倒比秦妍屏大多了,只是想法未免过于简单了。
  “要不?”陶冰儿眼珠骨碌碌一转,又有了主意,“不如我们去找高人解梦吧。”
  “解梦?”
  陶冰儿来了兴致,“是啊,我听说有很多高人能从梦中推测出你的命运,说得奇准,不妨一试。”
  徐招娣表态:“我赞成!就当是一场游戏好了。”

  秦妍屏也连连点头,“我……我也同意……”
  方媛本想提出反对意见,她现在只有五百多元钱了,不想把钱浪费在解梦算命方面。可是她们三人态度一致,自己也不好坚决反对,只好婉转地劝她们:“那……能找到有水平的高人倒也可以一试,如果是骗钱的江湖术士,不去也罢。”
  陶冰儿是南江市本地人,对于南江市的一些民俗名胜倒也清楚,略一思索,想起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夷大师。
  夷大师在南江市的佛教徒中名声赫赫。据说,他自小出家,佛法修为深厚,看相算命极准,出神入化,几乎毫厘不差。
  陶冰儿建议:“我知道南江市有个夷大师,就住在绳金塔,离医学院也不远。他算得可准了,不如我们去找他。”
  徐招娣与秦妍屏随声附和,方媛无奈,只好随大流。她特意问了一下一直没有发言的苏雅:“苏雅,你也一起来吗?”
  “不了,我不信那些。”苏雅冷冷地拒绝了。
  四个女生起床洗漱好,换好衣服,准备去绳金塔找夷大师解梦算命。
  临行前,方媛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低声絮语,飘渺不定,低沉而忧郁,仿佛在述说一个古老而悲伤的故事,故事里弥漫着深深的愁苦与悲哀。方媛的心绪一下子就被那声音牵引住了,情不自禁地陷进那种莫名的悲哀之中,仿佛是一只秋后的蝴蝶,孤独地飘飞在早已枯萎的花丛中。
  方媛扭过头,怔怔地望着441寝室大厅。大厅里没有一个人,苏雅还在水房里洗漱,那种声音,不像是普通人能发出来的。
  “怎么了?方媛?”
  “我……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你们没听到?”
  “没有啊?”
  “你别开玩笑了,我也没听到。”
  “是啊,我也没听到。”
  奇怪了……
  那种神秘的声音被她们这一打断,突然消失了,这状况,仿佛她梦中听到的“哗哗”水声与“滴答”的石英钟声。
  难道,梦中听到的并不是幻觉?
  又或者,梦中发生的将在现实中重演?
  “没事吧,方媛?”三人看到方媛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惨白。
  方媛用力地呼吸几次,说:“没事。”
  “没事就好,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方媛话虽然这么说,脚下却没有一点移动的意思。声音虽然消失了,她心里总有股不安的感觉,似乎在云中漫步,脚底虚浮随时可能跌下万丈深渊。
  哪里不对劲?
  方媛的眼睛再次将441寝室大厅的所有空间细细搜索一遍。然后,她的目光在一个衣柜前停住了。
  大厅里面对着卧室的那堵墙壁的中间是空的,里面被木板隔成了八间,分成了八个衣柜,分配给住宿的女生堆放被子、衣服等大宗物件。方媛的目光,停在7号衣柜,分配给她自己的衣柜,也是自杀女生程丽用过的衣柜。因为她没有带太多的行李,7号衣柜她至今还没有打开过。
  她虽然不能判断声音的来源,但此时,隐隐觉得,7号衣柜似乎隐藏着什么,等待她的发掘。
  “等一下!”
  方媛迅速地跑向7号衣柜,寻出钥匙,费力地打开。
  衣柜的门缓缓推开,一股呛人的灰尘迎面扑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浓郁的腐烂气味。方媛咳嗽了两声,等灰尘过后才看清7号衣柜里面的物品。
  一些书本,一台电脑。
  书本是医学院里的教材,杂乱地堆在一起。电脑是一台长城品牌旧电脑,显示器的背面有些焦黑,键盘上面的字母也磨损得看不清,看来很有些年头了。
  方媛伸手去挪开显示器,想看清旧电脑是否器件齐全。纤细的手指才触及显示器,从上面传来一阵巨大的电流将她身子一麻,她差点被电击得摔倒。
  旧电脑上,竟然有电?
  明明上面没有连接电源,也会有这么强的电流?而且还是从显示器的外框上传导过来的。
  如果是静电,这静电也实在太高了吧。
  “是那个自杀女生的。”苏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又回到卧室里去了。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提醒自己,这台电脑的上一个主人是死人?
  农村很多地方有这样的风俗,有人死了,他们生前的日常用品全要烧掉陪葬。不然,其他人用了,会染上邪气流年不利。

  方媛猜测,程丽的父母肯定不想睹物思人,所以没把这台旧电脑带回去,又不愿意把一台好好的电脑毁坏,干脆把它扔在这里了。
  难道是这台电脑的问题?
  这时,门外的女生们又在叫她了,她们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还是回来后再说吧。方媛把7号衣柜关上锁好,应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噩梦惊魂(9)
  22
  少女的情怀总是这样的,如一首洁白的小诗,美丽而脆弱,忧郁却不长久。441女生寝室的四位女生手挽手并排走出寝室,走在青春朝气的南江医学院里,开始还有些拘谨,心里惦记着昨晚的噩梦沉闷不语。但没过多久,在灿烂的阳光与清新的晨风浸染下,不开心的事仿佛白云流水般轻轻掠过了。她们欢笑着相互取笑、打趣,纯真而明媚,银铃般的笑声萦绕着她们飘散开来,在空气中波动,令医学院里不少男生对她们行注目礼。
  女生们出了医学院,乘上公车,半个小时就到了绳金塔。
  绳金塔是南江市的古塔,其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唐朝天祐年间(904—907),相传建塔时掘地得铁函一只,函内有金绳四匝,古剑三把,金瓶舍利三百个,因此取名“绳金塔”,是南江市最高的古建筑。塔身八面七层,每层飞檐回廊,拱门相通,直通塔顶。尤其令人称道的塔顶的外形是铜胎鎏金镇火鼎,绚丽夺目,流光溢彩。
  四人还没进去,在门外隐隐约约望见古色古香的宝塔身影时,就被它那种千年文化底蕴沉淀出来的古风雅韵所震撼了。塔尖上面金光闪闪,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披了一层纯净而神圣霞光,显得端庄肃穆,令人不敢逼视,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无法言明的崇敬之感。古塔七层每层都悬挂着风铃,偶尔有风拂过,古朴的风铃声远远飘过,悠远而平和。

  因为是南江市的佛教圣地,附近地区前来古塔参拜上香的信徒络绎不绝。四人买好门票,随着人流走进去。她们兴趣盎然地参观了里面的绳金塔、千佛寺、艺林园、文庙、戏台、民俗村后,又在陶冰儿的率领下杀到仿古一条街品尝炒米粉、瓦罐汤等几样南江市特色小吃。吃够了,玩够了,才想起来绳金塔的目的——找夷大师解梦算命。
  令她们沮丧的是,她们根本没办法见到夷大师。
  一位当地的小贩告诉她们:“就你们几个丫头片子这样去就想见到夷大师?别说是夷大师本人了,就是得到夷大师真传的七大弟子,你也别想那么容易见到。看到没,停车场那边那辆豪华宝马?知道车主是谁吗?是夷大师的小弟子释明的。就是他,没有个万儿八千的真金白银,想也别想见到他。”
  女生们朝小贩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停车场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宝马汽车,锃锃发亮,排列在那些普通陈旧的小车里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得,看你们的眼神,还不信?你们就看好了,这个释明大师,很有规律的,十点钟准时开车出去跑场子,还有五分钟,你们就等着看好了。”
  果然,五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年约三十岁的男人疾步从塔里的寺院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位随从,打开车门启动宝马气势非凡地驶出去。
  陶冰儿眼尖,“骗人!刚才那三个人明明是有头发的,怎么会是和尚?”
  小贩呵呵一笑,“不懂了吧,那是戴了假发。他们现在出去都是手机、私车、名牌、西装一应俱全,等到要做法事时才脱掉假发换上袈裟,人家这才叫成功人士,哪像我们,一天到晚忙忙碌碌风吹雨淋也不过是糊张口。”
  这样一说,回头一想,那三个人的头发倒也有几分像假发。而且,小贩也没有骗她们的必要。
  “没想到,这年头,当个和尚都这么吃香……”
  小贩也是一脸感慨,“小时候,寺庙收小和尚,看上了我,我家人还不愿意。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剃度了当和尚,现在倒也能活得逍遥自在有滋有味,不至于过这种穷日子。”
  毕竟是生意人,感慨过后,他马上想到了自己的生意,说:“几位找夷大师有什么事?是购买佛像还是请他做法事?”
  “只是想找他解梦算命罢了。”
  “哎,这还不容易,我知道在这附近有个人解梦算命特准,他要认第二,别人不敢认第一。得,你们到我这买点小玩意,我指点你们去。”
  “真的假的?”
  “小姑娘看你说的,我天天在这做生意,能骗你吗?再说了,是真是假,一试便知,用得着骗你吗?再说了,我这个摊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也是我安身立命之处,骗了你,我跑得了吗?”
  众人想想也是,各自在他摊位上挑了些饰品佛像,反正也不贵,地摊货,几元一个。买好后,小贩果然告诉她们附近的一个地址。
  顺着这个地址找去,十分钟后,她们来到绳金塔下的一个老胡同,里面全是青砖碧瓦的老房子,小四合院结构,平房,门檐低矮,潮湿的地方长了些苔藓,飘散着几丝古朴陈旧的气息,与周围装修耀眼的摩天大厦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房子,很有些年头了,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她们找的人叫沈瞎子,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随便找了个当地居民问了下,沈瞎子在这一带居然很有名,热心的邻居把她们带入他的房子里,进房后大声叫:“沈大爷,又有人来找你了。”
  后堂的天井里,两个人坐在石桌石椅上对弈象棋,跳马飞象杀得不亦乐乎。其中一个年龄颇老,满面白发,戴着墨镜,清癯瘦削,看来就是她们要找的沈瞎子了。另一个是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显得很年轻,短发,衣着普通,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皮肤,仿佛半透明般,有一种白玉般的柔和光泽。
  听到邻居的喊声,两人似乎相视一笑。说似乎的意思是沈瞎子应该双目失明,但他偏偏也抬起头对望了一眼。难道,他的失明,是假装的?不然,他又怎能在此下象棋呢?
  沈瞎子望向她们,呵呵一笑,声音爽朗:“几位客人是在想,我这个瞎子是不是假装的,不然,怎么能下棋能看东西似的。”
  没等女生们回答,他就自问自答起来:“其实,我虽然眼睛瞎了,心却不瞎。让我猜猜,你们是不是来找我算命解梦的啊?”
  这个沈瞎子,倒也风趣,可惜年龄大了点。领她们来的邻居也在一旁帮他吹嘘:“沈大爷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易理大师,算命解梦找人预测前途,说一不二,奇准无比,你们能找到这来,也算是有福了。”
  下棋的年轻人微闭双眼,始终沉吟不语,仿佛老僧入定般。沈瞎子也不管他,招呼女生们坐下来品茶。沈瞎子动作利索,从他动作上根本看不出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陶冰儿是南江人,怕众人被宰,语音一转,换成南江土话问:“我们是来找沈大爷解梦的,不知怎么收费?”
  沈瞎子微微一笑,“你们既然能找到老朽,也算有缘了,钱不钱的,随缘给吧,高兴十元八元都行,不高兴分文不付也行。”
  这么一说,众人才放下心来,聚在一起细语商量,感觉这个沈瞎子并非骗钱神棍之流,决定不妨一试。
噩梦惊魂(10)
  23
  沈瞎子的解梦过程比较严肃,非要一个一个地进去,非要到他的特定房间里去,而且严禁他人在场。在解梦之前,被解梦人还要用清凉的井水洗手洗脸,静心焚香。看情形,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你沐浴三日吃斋念佛。
  陶冰儿第一个走进去。她胆子比较大,又喜欢这些神秘学说,急不可待。她进去后,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仿佛整个人都消失般。天井里的气氛有些郁闷,下棋的年轻男子一个人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对她们视而不见,没有和她们闲聊的意思。方媛她们百无聊赖,本想议论一下,想起昨天各自做的噩梦,各怀心事,一时之间都缄默无语。
  半个小时后,陶冰儿蹦了出来,脚步轻盈。女生们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心情愉快,沈瞎子肯定有两把刷子,把她哄得团团转。果然,陶冰儿大大赞扬了一番沈瞎子的解梦水平,眼中满怀尊敬之意,就差点把他当神仙拜了。
  然后是秦妍屏。依然是寂静无声,依然是半个小时后出来,与陶冰儿不同的是,她的心情显得非常忧郁,什么话也没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神情黯然,也不知沈瞎子对她说了些什么。
  众人不好多问,接着进去的是徐招娣。她在里面的时间比前面两人都要长,最少过了四十分钟才出来,面露欣喜,对方媛说:“这个沈瞎子还真是高人,不但解梦解得好,人也好,我还叫他帮我算命,以前的事,算得可准了。”

  这时,烈日当头,天井里的苦楝树的阴影收缩成小小的一团,差不多快到中午十二点了,众人肚子都有些饿了,咕咕叫着。
  方媛本来就不想进去解梦,正好想借机躲过,说:“我好饿啊,大家都饿了吧,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来。”
  徐招娣嘻嘻一笑,说:“不行,沈大爷特别交待了,一定要让你进去。他说你肯定会想办法推辞的,又被他说中了。”
  方媛心里一惊,问:“他真的这么说了?”
  徐招娣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你还信不过我?他值得我为他说谎吗?”
  陶冰儿也劝道:“方媛,你就进去试试吧,我们没事的,再等等也不要紧。实在不行,我们叫盒饭。饭是天天有得吃,遇上高人的事可不是天天有。”
  无奈,方媛洗好手脸,闭上眼睛沉静了两分钟,上好焚香,然后慢慢地走进沈瞎子的指定房间。
  房间里很黑,没有开灯,里面摆设很少,只有几件古典式的桌椅。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是茶香。
  沈瞎子从黑暗中起身,熟悉地找到房门,轻轻关上,然后坐回去。方媛总算明白陶冰儿她们进来后没有声音的原因,显然,这间房间隔音效果很好。
  沈瞎子语气祥和,“别紧张,躺在这张椅子上。”
  他的话中带有一种无法抗拒的磁力。
  方媛半躺在椅子上,不知怎的,感觉非常舒服,身体在放松。
  “在解梦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知道梦是什么吗?”
  梦是什么?方媛对此涉猎不多,只是听说西方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对此解释为性的压抑。这样的答案能说出口吗?
  “没关系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沈瞎子似乎猜到她难以启齿。
  “是人的潜意识吧。”方媛总算想到了替代的语言。
  沈瞎子点了点头,“不错,潜意识。潜意识的概念是相对于显意识提出的。所谓的显意识是指人在清醒状态下的主导意识。现在,我们来继续下一个问题,你认为做梦代表了什么?”
  “做梦代表什么?代表潜意识的活动吧。我不清楚,或许,是预示?”
  “很好,你当然可以理解为预示。我的理解是,做梦是潜意识对于人本身思想活动的一种反映,你同意吗?”
  “同意。”
  沈瞎子变幻着自己声音的节奏快慢,令自己的语言仿佛如音乐般起伏波动。
  “所以,梦没有什么可怕的,所有的梦,都是在潜意识地忠告你,要注意什么,小心什么,本意还是善意地提醒你。”
  “嗯。”
  “你现在可不可以将自己昨晚做的噩梦详细地讲给我听?”
  方媛慢慢地将自己的梦中梦讲了出来。她讲得很慢,述说得很细腻,如放电影般一幕幕描述出来。
  沈瞎子听完后沉思了一会,问:“你们寝室还有一个叫苏雅的女生?她怎么没来?”
  “她说她不信。”
  “可惜了。”沈瞎子感叹一声,继续说,“你的梦,是有些奇怪,梦中梦,很少见。”
  沈瞎子停了一会,轻轻地问她:“我想,你是不是有至亲过世,所以对死亡特别敏感?”
  所谓的至亲不过是父母姐妹兄弟这些血缘最近的亲人,方媛的父亲的确过世了。
  “嗯……”
  “第一个梦,是不是因为程丽已经死亡这个信号特别强烈,反复刺激过你,所以你在晚上会做那个梦,在内心深处很害怕自己会死亡。至于第二个梦呢,你是不是受过身边亲人很重的伤害?”
  方媛猛然一震,几乎叫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沈瞎子安抚她,“没事的,你不要激动,我是从你梦中推断的。你表面上把自己的室友当作好友,可是你的第二个梦却告诉你,你很怕她们伤害你,将你当作祭品献给别人。”
  沈瞎子笑了,“其实,梦只是梦,梦里展示的是另一个‘我’,你只要能通过解梦认清这个‘我’就行了。最好的解梦者其实就是做梦人自己。”
  方媛一片愕然,这个沈瞎子,并不如她想象那样用古老的东方易理之术给她解梦,反而像是西方心理学家似的。
  直到走出房间,方媛还在想着沈瞎子的解梦,到了天井发现女生们全不见了。原来,她在里面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石桌上压着几张十元钞票,应该是付给沈瞎子的。除此之外还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是她们吃饭的地方,特别说明离此不远。

  方媛向沈瞎子道了谢,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年轻男子唱了个佛喏,轻声念:“问曰:若复有人志求佛道者,当修何法最为省要?答曰:唯观心一法,总摄诸法,最为省要。问曰:何一法能摄诸法?答曰:心者万法之根本,一切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则万法俱备;犹如大树,所有枝条及诸花果,皆悉依根。栽树者,存根而始生子;伐树者,去根而必死。若了心修道,则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费功而无益。故知一切善恶皆由自心。心外别求,终无是处。”
  方媛怔住了,年轻男子似乎是特意说给她听的。一声声佛禅,仿佛重金属的撞击声般清脆响亮,令她醍醐灌顶,若有所悟。
  方媛特意听完才走,心中还默记了几句佛语,打算回去后认真查查是他念的哪本佛经,找出来好好研究一番。
  沈瞎子也注意到年轻男子在念诵佛禅,等方媛离开后,他一脸恭敬地问年轻男子:“夷大师,你怎么突然念起达摩祖师《破相论》?”
  夷大师轻叹一声:“老沈,你光顾着帮她们解梦去了,也看不到她们的相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沈瞎子大惊:“夷大师你是说她们……”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说罢,也不理惊愕呆立的沈瞎子,径直走了。


  第三章 水房魅影爱
水房魅影爱(1)
  24
  方媛找到陶冰儿她们,在那家“好口福”快餐连锁店匆匆吃了点饭。上午玩得有些累,众人都有些倦意。虽然不知道沈瞎子对其他三位女生解梦时说了些什么,但看得出来,陶冰儿与徐招娣的心情不错,联想到沈瞎子对自己的解梦过程,猜想她们的心结在沈瞎子的帮助下肯定有所舒缓。只是一向纯真娇气的秦妍屏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四人回到医学院,回到441女生寝室。苏雅不在寝室里,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如果老老实实地呆在寝室里才令人奇怪呢。众人各做各的事,睡觉的睡觉,上网的上网,听歌的听歌。方媛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很清楚,休息一会后独自去找班主任秦月老师。
  秦月没有结婚,一个人住在医学院里面的教师宿舍,一室一厅,面积虽然小了点,可是自在。方媛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她的住处。门铃响后,午睡刚醒的秦月开门让方媛进去。
  秦月的卧室布置得很简单,一张淡绿色的大床占据了大半的面积,上面铺了席梦思,柔软舒适。床头边是一张暗红色的梳妆桌,古色古香。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梳妆桌靠近床头的这边摆了台长城品牌电脑,从摆放的位置与方位来看,秦月是躺在床上上网的。除此之外,稍大点的物件只有床对面的那台彩电了。
  秦月有些不好意思,“就坐床上吧,房间太小。”
  方媛笑了笑,“原来老师你也喜欢上网啊。”
  “呵呵,我比你大不了多少。”秦月倒也没摆老师的架子,把方媛当作妹妹般,“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为了441女生寝室里发生的事?”
  “也不完全是。”方媛停了一下,理想思路,“既然老师想知道,我先把441女生寝室昨天发生的事情说给老师听吧。”
  方媛将自己进入441女生寝室后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秦月。她说得很慢,也很仔细,包括自己与徐招娣看到不同性别的鬼影、五个女生都做了噩梦,其中四个女生都梦到跳楼自杀的女生程丽,连今天上午一起去找沈瞎子解梦这些细节都没有遗漏。
  秦月随手拿出个小本子,不时记录几句,认真聆听,中间没有插话,以免打断方媛的思路。等方媛说完后,她问了几个问题,确认其中几个关键的细节没有听错。
  “这么说,441女生寝室里的确有古怪,那些可怕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了?”秦月若有所思。方媛她们是她的学生,她有责任去关心她们的生活与思想。
  秦月想了一会,一时也理不清头绪,问:“方媛,你有什么看法?”
  方媛早就料到秦月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说:“老师,我认为,魔由心生。441女生寝室里发生的这些怪事,多多少少都与自杀的女生程丽有关。能不能从程丽的死因来入手调查?如果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了,解开大家的心结,那些传言就不攻自破了。” >
  “程丽的死因?她不是自杀的?”
  “可是,谁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自杀的啊?就算是自杀,她又为什么自杀?医学院至今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这倒也是。”秦月知道医学院对程丽自杀的原因一直讳莫如深,没有公布。
  “所以,我想请老师帮忙调查。毕竟我只是名学生,能力有限,学生的身份也很难获取有关信息。”
  秦月点了点头,“不错,这件事,我来做比你方便很多。方媛你倒考虑得蛮周到的嘛。”
  说完,秦月看了一下时间,两点二十分,还有十分钟就要上班了。刚开学,班级里一大堆的杂事等着她处理呢。
  秦月收拾房间,出去上班。两人走到门口时,秦月发现方媛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期期艾艾地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说。
  “方媛你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方媛的脸泛起红晕,吞吞吐吐,总算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老师,我家里比较困难,所以,想找个勤工俭学的兼职,但我在南江市里又不认识什么人,想请老师帮忙。”
  原来是这么回事,秦月摸着方媛的头笑了,“傻丫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有什么难为情的。我想想,嗯,我们医学院的图书馆兼职管理员怎么样?”
  “好啊!谢谢老师。”方媛欢喜得差点蹦了起来,原以为很困难,谁知道会这么顺利。
  “你别高兴得这么早,介绍你去倒不难,怕就怕你自己不能坚持做下去。”
  “老师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
  “不是吃苦,是……”秦月突然停住了,似乎想要找个准确的词语,但没找到,“我也说不清,这样吧,我写个条子,你拿给图书馆的管理员吧。详细情形,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你自己去看吧。”
  秦月翻出纸笔,很快就写好,交给方媛。两人在校园里分手时秦月再次叮嘱她:“无论看到了什么,都要镇定点,没事的。”
  一开始,方媛还以为秦月对她说这番话是因为441女生寝室出现的怪事,直到见到那个奇怪的图书馆管理员后,她才明白,自己会错了秦月的意思。
  南江医学院的图书馆离教学楼并不远,顺着美丽的月亮湖走过去,再穿过幽静的小树林,就可以隔着篮球场望到了。
  “方媛!”似乎有人在叫她,一个男生的声音。
  方媛扭头一看,是那个自命不凡的健壮男生唐天宇在篮球场上叫她,身边还有几个队友笑着起哄。
  方媛没理他。他脸皮也够厚的,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跑到她身边。
  “嘿,方媛,不记得我了?”
  方媛瞪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就不怕在你同学面前丢脸?”
  “嘻嘻,不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追美女嘛,有什么丢脸的。”
  “无聊!”
  这种人,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房。方媛对他无计可施,只得加快脚步迈入图书馆。
  上到三楼,走进阅览室,里面静谧祥和。偶尔有人走动,也是脚步轻轻,生怕打扰其他看书的学生。唐天宇毕竟是医学院的学生,在阅览室里也不敢太放肆,不再嬉皮笑脸,尽量不发出声音跟随着方媛。
  方媛把秦月的纸条递给里面一个戴着眼镜的管理员看。管理员看完后将门打开,放方媛进去,毫不客气地把唐天宇关在门外。
  “他现在不在,你到他休息室里等他吧。”
  管理员说的“他”是哪个?是秦月老师托付的对象吗?
  方媛没有多说,从一排排书架中走过去,走进管理员所指的小房间,推门。门是虚掩的,她慢慢走进去。
  小房间里摆了一张单人床,除此之外,全是书。与外面的藏书的种类不同,这里面的书几乎全是心理学、哲学书,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她眼前晃动:弗洛伊德、巴甫洛夫、黑格尔、尼采等等。
  方媛抽出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很快,她就沉入了里面的奇异世界中。
  方媛看得十分入神,以至于根本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后来,小房间的光线渐渐地黯淡下来,书上面的字迹终于看不清了,她停下来。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眼,浅蓝色的瞳孔,幽静而深邃,没有一丝感情的色彩。这么热的天,那人竟然穿着厚厚的黑色风衣,如一座石雕般伫立在黑暗的一角,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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