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家烟雾缭绕的小酒馆里,和我相对而坐的这位老人至少有七十岁。“幸福终归不是能够长期贮藏的腊肠,人们每天都可以从上面切下属于自己的一片!”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的脸,然后向我讲述了他的故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打开了话匣子,两手托着脑袋,“有四十年了。那时我还很年轻,有一天中午,我郁闷地闲坐在公园里的一张绿色长凳上,这时一位老人坐到了我旁边。他很随意地说:‘好吧,我们考虑过了,你可以随便许三个愿。’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看,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你想要什么,就许愿吧,’他继续说道,‘最漂亮的女人,最多的金钱,还是最浓密的髭须——这都是你的事。但是你最终得幸福!你的不满让我们烦透了。’他看上去像是身着便服的圣诞老人:我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又死盯着报纸看。”
“您很恼火吗?"
“我很恼火,就像一只快要炸裂的烧水壶。他又想张开白胡子下那张爷爷级的小嘴说话时,我气得发抖,脱口而出:‘为了让您这个老家伙不再用你来称呼我,我允许自己说出我的第一个、也是最真诚的愿望——您见鬼去吧!’这不雅,也不礼貌,但是我只好这样做,否则我就要被气炸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他不见了吗?"
“啊!——他当然不见了!就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甚至还往凳子底下瞅了瞅,但他也没在那儿。我完全被吓蒙了,感觉很糟糕。许愿这件事看来是真的!而且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我的天啊!如果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那位亲切的老爷爷就是下地狱了!‘别傻了,’我对自己说,‘根本没有地狱,也没有魔鬼。’但是那三个愿望,真的有吗?虽然我一许完愿,那位老人就消失了……我吓得双膝发抖。我该怎么办?不管有没有地狱,那位老人必须得回来。这是我欠他的,我得搭上我的第二个愿望,三个愿望中的第二个,哦,我这个笨蛋!还是说,他在哪儿,就让他在哪儿待着?还有他那可爱的红苹果脸?‘烤熟的苹果脸,’一想到这,我就不寒而栗。我别无选择,闭上眼睛,忐忑不安地低声说:‘我希望,那位老人重新坐到我旁边来!’当时我看不到出路,也没有别的出路。”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他又回来了吗?"
“啊!——他当然又回来了!就在同一瞬间,他又坐在了我旁边,好像我从来没许愿让他离开过。可从他身上看得出来,他……他去过某个地方,那个地方非常,我是说,那个地方一定热极了。哦,对了,他浓密的白眉毛有些枯焦,那把漂亮的大胡子也有些受损。他用责备的眼光看着我,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梳胡子的小梳子,梳理了一下胡子和眉毛。他委屈地对我说:‘听着,年轻人——您这样做可不好!’我结结巴巴地向他道歉,对他说,没有相信许三个愿的事,我是多么遗憾,而且我也想方设法弥补了损失。‘这倒没错,’他说,‘不过那也是时间紧迫。’说完他笑了。他笑得太亲切了,我都快热泪盈眶了。‘现在您只有一个愿望可以许了,’他说,‘也就是第三个愿望,但愿您这次能慎重一些,您答应我吗?’我点点头,竭力保持镇定。‘好的,’我回答他,‘但是有一点,如果您还是用你来称呼我,我就答应您。’听到这话,他笑起来。‘好吧,年轻人,’他说着把手递给我,‘请多保重,要过得幸福。注意你的最后一个愿望。’‘我向您保证,’我郑重地答应他,然而他已经不见了,像被风刮走了一样。”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从那以后,您幸福吗?"
“啊——幸福?”老人起身从衣帽钩上拿起帽子和大衣,目光神采闪烁地看着我说:“这最后一个愿望,四十年来我一直都没有达到,有时候我就要接近它了,不,摆在面前需要去实现的愿望才是美好的。再会!”
我向窗外看去,他穿过街道,雪花在他周围飞舞。他完全忘了告诉我,他至少是不是幸福的。或许他是故意不回答我?这当然也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