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子有个后窗,从窗远望,可以看见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有一天,忽然来了一帮人,在我的窗下砌起墙来,不久,一座小洋楼拔地而起,堵住了我的后窗,临窗一伸手,能摸到小洋楼的硬墙。我彻底丧失了远望的快乐。
夏天的一个夜晚,我感到房间热得像一个蒸笼,还有 一种类似小蜜蜂的声音,嗡嗡地响个不停。我循声找到窗口,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正吐着热风。不用看我也知道,这是小洋楼的主人装的空调。他在凉快的时候,却让我热得难受。我把这个发现告诉母亲。母亲说:“岂有此理!明天我去找他们论理!”
第二天,母亲真的去找邻居论理。母亲回来时,我迎上去问:“说了吗?"
母亲点点头:“说了。”
我满怀希望地问:“他们什么时候拆空调?"
母亲摇摇头:“不拆了,他们每年给我们两百元钱。两百元钱刚好够小三一个学期的学费。”
我失望了。邻居的空调依旧日夜把热风吹满我的房间,似乎非把我蒸熟不可。我想来想去,惟一的办法是用一块木板将窗口封死。封了窗,我才过上了几天稍稍安宁的日子。
可是一天早晨,母亲走进房来问我:“你能不能把窗上这块木板拆下来?"
我疑惑地望着母亲说:“为什么?"
母亲吞吐了半天,才说清楚那点意思。原来是我钉的这块木板,阻挡了空调器的散热通道。邻居请我们拆掉这块木板,给他的热风让路,他愿意每年再加一百元钱。一百元,对邻居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吧?
母亲最后说:“你自己拿主意,我不逼你。”
我知道,母亲早已被追加的一百元钱打动了,否则她自己早就回绝了邻居,哪里还用我拿主意?我不想让母亲难过,就忍痛拆了窗上那块木板。
从此,我就长期住在别人空调器的后面,无处逃避。夏天,邻居放冷气,向我吹热风,我的房间热如蒸笼;冬天,邻居放暖气,向我吹冷风,我的房间冷如冰窟。我在蒸笼和冰窟里很难入睡,常常在深夜睁大眼睛,想着人间的冷与热。我患上了失眠症,这是母亲所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