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是个穷学生,独自住在公寓楼的一套房子里,每天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汉斯不与其他邻居来往,并不是因为羞怯,而是不想以一个穷学生的身份和周围的人相处。他想好了,等自己拿到了博士学位,他会热情地和楼里的每一个人打招呼,而他的邻居们会惊奇地发现,原来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大学讲师。
当期待已久的时刻真正到来时,汉斯激动得有点儿不知所措。博士学位颁发仪式上,他想起了在此之前的坎坷生活:可恨的中学时代,从父母家逃离,异地单调的大学生活,这一切都充满了紧张和焦虑。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和开心,讲师职位已成囊中之物,未来的工作和生活将不会再让他烦恼。
汉斯决定去买点儿巧克力之类的小礼物,因为从今天起,他要和邻居们有更深入的交往,说不定晚上就会有邻居带着孩子来访,自己应该像个成年人一样,送礼物给孩子们。当他带着礼物往回走时,在楼下自己的信箱里发现了一个蓝色的信封。他觉得这信封的颜色很特别,也很适合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他把信从信箱里取出来,高兴地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楼梯。他猜想那一定是一封贺信,也许是父母从大学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想给他一个惊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愿意主动向他们道歉,请他们原谅自己这么多年的年幼无知。
他坐在桌旁,小心翼翼地把信拆开,读了起来。渐渐地,他的脸色变了,他找了根烟点上,尽量让自己拿信的手不要抖,努力平静下来,把信从头到尾又仔细读了一遍。
尊敬的汉斯先生:
很遗憾地通知您,根据我手上掌握的证据,证明您曾经在10年前的中学考试中作弊。尽管我退休多年,但对此事却不能坐视不管。我也不想毁掉您的生活。故而请您于10月17日18时到我家重新补考,如果您未能赴约,届时我将向学校举报。
顺致友好问候。
雷欧普德·布赖
“根本不可能,”汉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回想起那次可怕的中学考试。当时他的数学和生物没有通过,中学考试翻船意味着失去继续读大学的权利,汉斯不愿因为失误而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在发证书前的一个晚上,他偷偷地摸到了校长办公室,在校长的办公桌上,放着制作好的证书,上面只缺少校长的印章和签名。汉斯在校长办公室里找到了空白的官方文件,为自己写了一份毕业证书,然后把它放在其他文件中,毁掉了那份写有不合格的文件正本。
汉斯一直以为这件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现在布赖先生却知道他作了弊,这太可怕了,他来之不易的美好前程,有可能就这么毁于一旦。要是那样的话,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没有什么要多考虑的,不管布赖先生究竟知道多少,他都必须去会一会他。信上的地址写得很清楚,他算了一下,到那里大概需要20分钟,汉斯决定立即动身。
当汉斯站在布赖先生家门前时,感觉自己就像在走向断头台。汉斯按了门铃,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门厅里亮着灯,布赖先生似乎在等他。当房门打开时,汉斯有些慌张,布赖先生这些年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衣着得体,声音铿锵,令人敬畏。
“请进,年轻人,”他声如洪钟,“与以前上课一样,你总是迟到5分钟。”
汉斯没说话,跟随自己以前的老师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年轻人,你以前做过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难道就不怕被发现吗?不过,我给每个犯了错的人改正的机会,我在地下室里为您布置了考场,有您的考卷和一些白纸,您有足够的时间答题。”
布赖先生脸上的神态,是汉斯上学时就非常讨厌的,他曾无数次地用这种神态嘲讽汉斯,让他在黑板前站着,特别是在考试时,他总是带着嘲笑看着他。多年来,汉斯坚定地认为这段经历已经永远成为过去,可现在,这情景又要在地下室重演了。
“现在开始吧,剩的时间不多了,我的朋友。”布赖先生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汉斯觉得布赖先生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想到痛苦的过去,更严重地威胁着他的未来。
他们一起往地下室走去,汉斯突然感觉不到自己意识的存在,像一个听话的小孩一样跟在后面。也许正因为他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当他的胳膊碰到了壁炉边上的捅火钩时,几乎想都没想,就把它拿在手中。汉斯紧握铁棒,闪电般地击在布赖先生的头上,老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偏偏就这么发生了,而且再也无法改变。不过汉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冒失而后悔,他清醒过来之后,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接下来他还是要去一下地下室,他必须让那些为自己准备的试卷和白纸彻底消失,说不定布赖先生已经在上面写上了补考人的名字。
汉斯在黑暗中往地下室走去,他打开地下室的门,里面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几乎是同时,地下室的灯亮了,里面有很多人,都端着香槟,还有人在往他身上喷彩色的碎纸屑。他们吻他、拥抱他,他们都是他中学时候的同学。
“你感到惊奇吗?”汉斯以前的班长问道,“我们祝贺你获得了博士学位,你的成功就是我们今天聚会的理由。不过,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我,我……
“你认为我们准备的中学考试补考这个玩笑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上当的感觉?布赖先生也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咦,布赖先生呢,他人在哪里啊?"
汉斯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眩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