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荒野
很晚了,可是,李灯还没有睡着。
他似乎觉得这一夜他不该在这个小镇度过,而应该在j市,在44路车总站附近他租的那套二居室的房子里。至少应该在路上。
走廊里有脚步声。
李灯猛地坐起来,竖起了耳朵。
那脚步走走停停,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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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呢?其他旅客?值班人员?挑担的人?
那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他的房间前,慢慢叩响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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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李灯惊慌地问。
'是我,彭站长。'
李灯来到这个小镇之后,文化站的这个彭站长一直陪着他。李灯松了口气,爬起来,打开门。
果然是彭站长。
他笑笑地站在门口,说:'李记者,有一个人他今晚开车去j市。你不是很急吗?你想不想搭他的车?我都说好了。'
'现在就走吗?'
'对。' >
李灯想了想,说:'好。'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跟彭站长走了。
两个人在小镇寂静的街道上朝前走,只有鞋底磨擦地面的声音。
再次走过那个十字路口时,李灯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没看见那个挑担的人。
'你看什么?'彭站长问他。
'没什么。'李灯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同时加快了脚步。
走出两条街,果然看见一台面包车停在路边,发动机'突突突'地响,更像拖拉机。那车在等他。
彭站长为李灯拉开车门,让他钻进去。然后,他到前面跟那个司机打了声招呼,车就开动了。
李灯隔着车窗跟好心的彭站长挥了挥手,车就开过去了。
前面的路面被车灯照得一片惨白,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李灯看到的一直是那个司机的背影。
一路上,那个司机没说一句话。车很颠簸,很快就把李灯摇困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灯被一阵铁器的敲击声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车停了,那个司机正在发动机上捣鼓着什么。
'怎么了?'
'车坏了。'
j市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了。李灯一下沮丧到了极点。
'走出多远了?'
'40公里吧。' >
'能修好吗?'
'不知道。'
外面的风大了起来。
那司机似乎修不好了,他把手里的工具往旁边一摔,朝椅子上一仰,不动了。 >
漆黑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过往的车。
李灯探身看了看,发动机的螺丝断了,已经歪向一边,肯定是走不了了。
'打电话请求救援吧。'他小声说。
'这鬼地方,谁救你?'那司机有点不耐烦了。
李灯的心里又感到了恐惧——怎么这么倒霉,又跟一个陌生的司机抛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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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注意到这个司机的头发很长。他突然想,这个司机是谁?他今天夜里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彭站长认识他吗?
这司机一直不回头让李灯很害怕,可是,他也同样害怕他突然转过头来,他担心他脑袋的前半部没有脸。
那司机终于说话了:'你走吧。'
李灯愣了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前面不远有一个镇子,你到那里去住店吧,明天坐长途汽车回j市。你总不能在这里坐一宿。'
'那镇子有多远?'
'不到两公里。'
'好,谢谢。我走了。'
李灯巴不得立即离开他。
这一夜特别黑,很罕见。
李灯下了车,磕磕绊绊朝前走,好像走在一个巨大的黑洞中,眼睛睁开和闭上没什么两样。
回头看,那台车被吞没在黑暗中,连一点轮廓都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到那司机在车窗里一直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睛像猫头鹰一样,他甚至能看清李灯的毫发。
李灯走着走着,根本没看见什么镇子,前面也没有一丝灯光。
他停下来,四下张望,终于看见远离公路的地方有一点光,好像是有房子。他立即顺一条小道走过去。
那光很远,李灯走着走着,竟然看不见那灯光了。
他感到很奇怪,但是,已经走到了这里,他只有继续走。
又走了好长时间,那光又出现了。
那果然是一个房子,它孤零零地立在这一片荒野里。
它有很高的青砖院墙。公路在高处,可以看见窗子里的光,走下公路,那光就被院墙挡住了。
他壮着胆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他感到那院墙的木门没有闩,冒昧地一推,那门发出鬼故事里的声音:'吱——呀——'
他走进去,趴在窗子上朝里看,屋里点着蜡烛,却没有人。
他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院子里有草,草里有蚊子,它们朝李灯围剿过来。
他感到这房子很像是一个圈套,想退出去,却没有勇气。他预感到在暗处布置这个圈套的神秘之物决不会这样轻易让他离开。
他索性走进了那间房子。
这里好像是一个羊倌住的地方,气味难闻。
屋里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有一只裂缝的柜子,还有一个砖垒的锅灶,一堆干草。
那柜子上有吃剩的馒头和榨菜,都风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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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有一本小人书,残缺不全,是《西游记》。
朝上看,屋顶没有吊棚,露出房椽和房檩。有很多蜘蛛网。
'扑棱'一声,一只老鼠飞快地踏着那本小人书跑过,钻到一个黑黑的洞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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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灯想,这房子的主人是不是去院子外解手了呢?他决定坐下来等。
很长时间过去了,不见有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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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灯越来越感到怪异——假如,这房子没有点蜡烛,那么就说明这是一个没有人住的废弃的房子。可是,蜡烛点着,怎么会没有人呢?
那是一支白色的蜡烛,它闪闪跳跳,一点点减损着寿命。
李灯想:这蜡烛终于会熄灭,我不信主人一直不出现。
一阵风吹过,蜡烛闪了一下,被吹灭了。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有人走进来。
此时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和李灯互相都看不见。
咋这么巧?蜡烛一灭,这个人就进来了!
李灯害怕起来,站起来,说:'师傅……'
对方好像一下就停住了脚步,在黑暗中朝李灯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低低地问:'你是谁?
李灯听得出,他是一个不年轻的男人:'我是一个过路的,车坏了,想借一宿。刚才我喊了半天,没有人,就进来了……对不起。'
那个人想了想说:'我也是过路的。'
'你知不知道这房子的主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
李灯越来越觉得可疑。他想了想,试探着说:'那你能把蜡烛点上吗?我没有火柴。'
他想看看这个人的脸。
'我也没有火柴。'那个人冷冷地说。
完了,李灯的心抖了一下,他不可能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了,尽管他跟他就近在咫尺。
李灯摸黑躺在了床上。接着,他听见那个人躺在那堆干草上的声音。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风停了,这荒郊一片阒寂。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李灯什么都不敢想,他全神贯注地聆听这个一直没看到面孔的人。
那个人像死了一样,一点声息都没有。他不翻身,不挠脑袋,不打哈欠,不咳嗽,甚至李灯都听不见他的喘气声。
'你一个人赶夜路去哪里?'李灯想和他搭话。
他竟没有回答。
停了停,李灯又问:'你怎么发现这个房子的?'
他还是无声无息。
李灯在黑暗中很尴尬,硬着头皮又问:'你是种地的?还是做生意的?
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李灯想,难道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不可能吧?即使睡着了,自己的声音这么大,他也会醒过来。
李灯只好住口了。他摸摸口袋,里面装的是钱。
他此时想起,每次到饭店吃饭,饭店都会送打火机之类,他攒的打火机有一箩筐,而此时,哪怕有一个打火机就解决问题了。可是,他没有带。
这时候,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借着那雪白的电光,李灯看见那个人毛烘烘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堆干草上,正朝着自己看!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那一刻,李灯的魂都吓飞了——
他看见对面这个人就是他记忆中的关廉的爸爸!他的头发更长了,脸很白很白,好像失血过多……
电光一闪即逝。
李灯立即感到,自己的末日到了,这个人就是来索自己命的人,而幕后是那个司机;那司机的幕后还有人,是那个打电话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那女人的幕后还有一个人,李灯不知道那人是谁了。
那个人是真正想要他命的人。
'你找我,是吗?'那个人在黑暗中突然问。
'没,没有,我不认识你……'李灯一边说一边朝门口靠近。
'你不可能不认识我。'他慢吞吞的语调毫不信任。
'真的。我只是一个过路的。'
李灯继续朝门口移动。
'我可认识你。'那个人坚定地说。
李灯已经走到门口了,他猛地撞开门,撒腿就跑。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出这个院子!
那个人似乎没有追上来,李灯好像听见他怪笑起来。
他慌不择路,摔倒好几次。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公路上,又一道闪电,他发现公路上根本不见那台面包车了!
发动机都移位了,还能开走吗?就像人的心脏都掉了,还能跑吗?
可是,那车真的不见了。
雨下来了,李灯不敢停,他失魂落魄地朝着j市的方向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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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灯回到j市就发高烧,住进了医院里。
他觉得,恐怖刚刚开始。他永远都弄不清躲在幕后的幕后的幕后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死死纠缠住他。
7、人头
猩猩平时吃水果、野菜之类,但是它们不是绝对的素食主义者,有时候,它们也会开开洋荤,逮个长臂猴之类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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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说,它们捕捉小动物不太容易,因此,它们基本上是以素食为主。
可是,藩奇一点肉都不吃,柬耗曾经给它猪肉、鸡肉、兔子肉,它抓过来嗅嗅,立即扔开,只吃香蕉、桃子之类的食物。
它也好像并不向往野外那个世界,也许是柬耗对它太好了的缘故。它乐不思蜀。
这天,孟长次给柬耗打了一个电话,说:'我这些天太专注猩猩了,经常做梦。'
'什么梦?'柬耗很感兴趣。
'我梦见一群猩猩在森林边上哭。'
'有意思。'
'挺吓人的,因为每次梦见的都一模一样,包括那些猩猩的数量,周围树木特征,还有它们哭的表情……'
这个心理学者为自己的恐惧找不到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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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12点,柬耗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孟长次,他在电话里大声说:'柬耗,我的窗子上也出现了剪纸!'
'什么剪纸?'
'是猩猩……'
柬耗一下想起了那个叫小错的女孩遭遇的经历。他说:'是谁逗你玩吧?'
'不像。我今天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别胡思乱想了。'
放下电话后,柬耗不放心,他开车去了孟长次的住处。
他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就直接走进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有血腥气息。
他摸索着打开灯,果然看见窗子上贴着很多剪纸,剪得很粗糙,周边像锯齿一样,那是猩猩的毛。嘴很大。眼睛是两个洞洞,死死盯着人。
他朝孟长次的床上看去,目瞪口呆:他看见了孟长次的尸体!
那尸首真是惨不忍睹。
一般的凶杀案总是无头案多,因为凶手怕被查到。
但是,这个凶杀案不同,孟长次的身子不见了,或者说身上的肉都不见了,只剩下白惨惨的骨架,被啃得很干净,连个血丝都没留下。
>
之所以说是'啃',因为柬耗看见那骨头上还有牙印。 >
但是,孟长次的脑袋却完好无损,那神态还有点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柬耗想跑出去,却发现门反锁了!
>
他的腿却抖得厉害,急忙摸起电话,里面却无声。
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竟然显示没信号!
这里竟然没信号!
这时候,灯一下就灭了,柬耗一下就跌坐在屋角,死死盯着孟长次的床,眼珠一动不动。
这一天是8月8号,这个日子将成为他的忌日?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很清脆。
'谁?'他颤颤地问。
没人说话。 >
'谁!'
他又问。
那门轻轻地开了,门外更黑暗。
柬耗简直傻了,他静静等待着,过了很久,竟然没有人。
他哆嗦着走过去,迈出那个门,试探着朝前走,好像走在地雷阵中。
>
他一步步走下了楼,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楼门,跑到附近一个公共电话亭,立即报了警:'四道口街安居楼,8月8号,不对,是4门8号,有人被杀……'
警察很利落,只说了一句:'明白,马上到。'
……警察风忙火急地赶到,勘察现场,拍照,向他询问情况……
柬耗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
进了家门,看见藩奇在酣睡。
他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观察它好半天,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受到了巨大刺激,当然睡不着,一直在苦思冥想……
是谁害了孟长次?
那些剪纸是谁贴的? >
是谁在四处散布这种不祥之物?
孟长次为什么在死前最后一个电话里说他梦见了一群猩猩在哭?
为什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恐怖事件总跟猩猩有关联?
猩猩是元凶,还是通风报信者?
突然,寂静的黑夜里他的录音机响起了歌声:'……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他一下抓紧被子。这房子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客厅里的录音机自己怎么就响了呢?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如此熟悉……'
他的神经紧张得快断裂了,慢慢慢慢爬起来,打开暗暗的地灯,向客厅走过去。
突然,背后有一只手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猛一回头,看见一只长满黑毛的手!
是藩奇,它冷冷地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这个猩猩是一种恐怖的意象。
它左歪一下右歪一下,走到录音机前,伸出爪子乱按,竟然把录音机关上了。然后,摆弄那些磁带,似乎在挑选喜欢听的。
一定是它把录音机按响的。
柬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走过去,把电源线拔掉,拍拍藩奇的脑袋,说:'睡觉。睡觉。'
它放下磁带,四肢着地走回了它的卧室……
8、预言家
李灯突然坚强起来。
他起早贪黑,努力工作——什么可怕的事都不给解释,但是假如你迟到了,必须给领导一个解释。
他把自己的生活都安排得满满的,甚至没有时间想心事。
月末评比,他有三篇稿件评上了'最佳'.
一有了空闲,他就上网去聊天,把自己投到那个虚拟的世界中去。
那一连串的古怪事件似乎都划上了句号。
从此,李灯有了一个信念——你越怕,你所怕的东西越嚣张。
他经常在网上聊天,认识了一个叫'十万八千里'的人。
十万八千里是新手,一上来就主动跟火头搭话。 最吓人的微信鬼故事号:kongbuwang,赶快添加!
火头是这个聊天室的房主,不但可以踢人,还可以封杀服务器。
他跟她聊起来。
虽然在网上看不出性别,但是,凭经验,只要对方说话,火头就能够辨别出是男是女。可对这个十万八千里,火头的经验却不管用了。
有一次,十万八千里突然说:'我们见一下吧。'
'你在j市?'
'我住在赵公街108号院。明晚8点,怎么样?'
火头想了想,说:'借用当前一句流行话,你能不能给我见你的三个理由?'
十万八千里:'三个找不全,一个还可以。'
火头:'一个就一个吧。'
十万八千里:'我想见李灯。'
李灯大惊!
他感觉有一张模糊的脸,突然跨越千山万水,横穿虚拟的时空,定定地悬挂在他的头顶!
他在网上一直用的是'火头'这个名字,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叫李灯,连厚情薄命都不知道。他一直觉得之所以大家都迷恋这张网,就是因为它不真实,如果跟现实生活雷同,那还在网上泡什么呢?大街上那么多人呢?
可是这个十万八千里竟然一语道破天机!
难道……他抑或她是一个熟识自己的人?
李灯记得有一个朋友,他开了一家公司,经常跟老婆撒谎说加班,却在公司里上网和女孩聊天。
一次,他老婆到公司找他,悄悄站在了他的身后,眼看着他跟几个美眉肉麻。
接着,她又悄悄退出去,到隔壁一个没锁门的办公室,打开了电脑,用一个很甜美的名字进入了老公聊天的频道。
她太了解他的喜好了,很快就把他勾引过来,两个人聊得热热乎乎,他甚至诉说起家庭的不幸,而且两个人还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终于,他老婆离开电脑,来到她老公的办公室,叫了一声他网上的名字。
他老公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看她。
她甜美地一笑,说:'咱俩还是现在就见面吧!'
李灯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但是,这更让他害怕。
他端正了一下身体,像孙悟空收拢尾巴变成土地庙一样,尽可能恢复成火头的姿势——火头在键盘上重重敲下三个字:'你是谁?'
十万八千里:'你来就知道了。'
火头傻了,他下了网,变成李灯,呆呆地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的脑袋里又一次闪现出赵公街108号院这个地址,他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去看看!
他立即找到本市地图,在上面寻找这个地址,竟然远在市郊。
他出了门,坐出租车就去了。
天已经黑了,街上刮着冷风,行人很少。一片片枯叶在半空中翻卷。
他来到了远离闹市的赵公街,发现这是一个很偏僻的街道,两旁的房舍低矮、破旧,门都紧紧关闭着。
他下了出租车之后,看见一个亮着灯光的杂货店,走进去,有一个女人在织毛衣。
'大姐,问一下,108号院在附近吗?'
那女人抬头长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李灯退出来,眯着眼挨家挨户看。
他顺着门牌的引导走了一段路,又拐进了一条胡同。
这条胡同更显荒凉,连一条狗都没有。路上的尘土积了很厚。最晦气的是,他看见路上撒着很多冥钱。
他好像走进了哪个朝代的一个胡同,有点犹豫了,但是他还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咬咬牙,继续前行,寻找108号院。
终于他在暗淡的夜色中找到了这个门牌号。
这个院落的墙很高,墙头长着长长的草。大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他试探地敲了敲,没有人。
他轻轻推了推,竟然开了,他看见一个还算整洁的院落,迎面有一个青砖房,房门虚掩。他把院门开得很大,然后,慢慢地走过去,闯进了那间青砖房。
房子里没有亮灯。
他划了一根火柴,看见这是一个废弃的房子,空空荡荡,正中间有一张电脑桌,桌上放着一台已经破损的电脑,落满了灰土,一看就不能用了,主机已经被砸瘪了,键盘上的按键残缺不全……一派凄凉。
李灯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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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设想——十万八千里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她搞网恋,爱上了一个男人,却被人欺骗了,后来,她自尽身亡……
他一步步退出来,到了院门外,一路小跑,逃之夭夭。 最吓人的微信鬼故事号:kongbuwang,赶快添加!
回到家,他吓得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他没有去上班,一直蒙头大睡,他总是梦见那台被损坏的电脑。
晚上,他又上了网,想看看那个十万八千里还出不出现。
她出现了!
火头对她说:我去了你家。
这次,他是在大厅里对她说的话。
尽管其他的网友都在网络的一个个看不见的终端,但是他还是觉得在公开场合跟她说话更壮胆。
她说:什么时候?
火头:昨天。
十万八千里:我们不是约好今天见吗?
火头:我昨天正巧从那里路过。
十万八千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火头:你那房子没有人住啊。
十万八千里:那院子里有两座房子,我住在后面。
火头努力回想,怎么都想不出那房子后面还有房子。
十万八千里:现在你来吧,我们在树妖酒吧见面。
火头糊里糊涂地说:好吧。
他下了网,关了电脑,出门坐车朝树妖酒吧驶去了。
他不是色胆包天,他必须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晚上风更大,好像急切地预告着什么。
他走在路上,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十万八千里不是绝顶的漂亮就是绝顶的丑陋。
结果,他错了。
她在树妖酒吧里等她。这里离她家更近一些。李灯见她长得不漂亮也不丑陋,她长得有点怪。
怎么怪呢?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不是黑色,也不是蓝色,有点绿,半透明。
你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在看你。
她看你眼睛的时候,你会感觉她看的是你眼睛后的大脑。
她看你的胸口的时候,你会觉得她看的是你肌肉后面的心脏。
'我是一个预言家。'李灯坐下后,她透过李灯的眼珠看着他的大脑,开门见山。
李灯一下就有点反感。
尽管他经历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仍然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他反对邪教,嘲笑迷信,他看得出任何骗子的嘴脸。
因此,他的态度一下就冷淡下来。
'你不相信。'她看出李灯的神态在转变,淡淡地说。
'是的,我不相信任何预言。'李灯毫不掩饰。
'其实,我不是一个职业预言家,我的工作是售楼员。这是我的名片。'她又亮出第二个身份。
'预言家比较好混。而且比算卦的高一个档次。'李灯说。
'什么意思?'
'算卦的必须要算出从前,说准了,在此基础上,他才能获得信任,人家才相信他算的未来。而预言家可以只预见未发生的,杜绝了露出破绽的机会。算卦走街串巷,很辛苦,属于江湖上的下九流。而预言家,我感到和艺术家、慈善家什么的差不多,再朝前走就是大师了。'
她没有笑,认真地说:'相信我,也许,我会让你避开灾祸。'
李灯觉得,他跟她没有网络男女见面的那种感觉,好像在他俩之间没有性别,而她似乎是怀揣什么使命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灯问。
'我的名片上有。'
'抱歉。'李灯急忙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名片,上面写着——十万八千里,**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售楼主管。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这一次她笑了,说:'这世上有多少窗帘就有多少秘密。你的名字是一个秘密,你不说出来,没有人知道。但是,为什么我知道呢?这是另一个秘密。'
这时候,李灯注意到这个酒吧挡着窗帘,很严。
'正因为有了这些秘密,才显示出预言这种职业的神圣。'
她是预言家,这个名义把什么不可解释的事情都解释了。
李灯突然问:'你平时在家上网吗?'
>
'是啊。'
'你的电脑在哪儿?'
'就在前面那座房子里。'
'你就用那台电脑?'李灯全身发冷。
'怎么了?'
'那台电脑……都瘪了呀!'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还能用。不过,真的该换一台了。'
'你为什么想见我?'李灯又问。
'因为……'她左右看看,低声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灯敏感地观察着她,现在,他怀疑她是一个精神病。
'秘密?'
'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即使有,也不会告诉你。'
'你说。'
'有人想害你!'
'谁?'李灯马上紧张起来。
她显得有点迷茫:'我也不知道是谁……'
这不是逗人玩吗?
李灯这时候已经断定她是一个精神病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的名字在网上一出现,我的电脑显示屏就流下血水……'
说到这里,十万八千里的眼睛突然不说了,她的眼睛越过李灯的肩头,直直地盯着李灯的背后。
李灯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是一个男服务生,他送来了咖啡。
那个服务生离开后,十万八千里还是直直地看着李灯的后面。
李灯又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
她显得很紧张,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你看见什么了?'
她的声音更低了:'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得走了……'一边说,一边拿起包匆匆走出去,连一声再见都不说。
'哎!'
'网上见吧!'她很快就没了影。
李灯更诧异了。
他换到对面十万八千里刚才坐过的那个位子上,看着刚才自己的背后,心里也有点阴虚虚。
萍水相逢,这个女人怎么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呢?难道暗处真有一个人操纵这一切,要害他?
后来,他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预言家为什么能蒙住人?一是他要么惊叫一声说你即将洪福将至,发财呀,升官呀,出名呀;要么惊叫一声说你要大难临头,车祸呀,绝症呀,破财呀什么的。
每个人都梦想洪福,惧怕灾难,于是都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
李灯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
他发誓再不和这个十万八千里交往了。
他怀疑她就是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人。
楼道里一片漆黑。
9、诡秘电话
这个周末的晚上,李灯在街上散步。
路过一家快餐店门口,突然,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响。
他吓得一缩脖子,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家快餐店门口那个戴着面罩的'大力水手'拿的气球碎了。
'大力水手'朝李灯摆了摆手,他的眼睛透过面罩的眼睛好像还挤了挤。
李灯赶紧离开。
最近,他感到自己的神经都出问题了,一个突然的声响、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都会把他吓一跳。
像这种躲在一个壳子内的人,这种他能看见你你看不见他的人,李灯更加不放心,谁知道他的壳子内是男人的脸还是女人的脸,谁知道那壳子内有没有脑袋!
街上的人川流不息,灯光五彩缤纷。
李灯想,这次不会有危险了。总不会有一个无头人突然在大庭广众前与他面对面吧?
他信马由缰地走着,想着那个神秘预言家的话——你的名字在网上一出现,我的电脑显示屏就流下血水……不由毛骨悚然。
突然,他听见有电话铃声。
转头一看,见路边有一个大帽子电话亭,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人若是站在那大帽子底下打电话,看不见脑袋,只能看见身子。
正是那个电话在响,很急促。
他愣住了,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又东张西望。
他以为又是电视台搞的游戏,检验行人的反应,最后播放给大家看,取个乐。可是,他扫视一圈,没有嗅到电视台的味道。
李灯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假如有人在附近关注他,哪怕他的脸没有朝着他,他也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系在自己身上。
真的没有。
联想自己这些天的遭遇,他意识到那电话可能是冲他来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快步走开了。
大街上,隔一段路就设立一个电话亭。李灯走到另一个电话亭的时候,那电话铃又响起来。
这次,李灯肯定这电话是找他的了。
他像发现自己生了尾巴一样惊恐,又快步逃离了这个电话亭,横穿马路,从路的另一侧朝回返。
路的另一侧也有电话亭,李灯走过的时候,那电话又响起来。
李灯知道,既然那个人时刻知道他的方位,一尺一寸都不差,说明他就在背后跟着他,或者说在就在半空中俯瞰他。
抬头看看,空中连一只蝙蝠都没有。
他又看看身后,只有一个爸爸领着孩子在蹒跚学步。
他觉得,他不接电话是没有用的,他反而应该听听他(她)是谁,他(她)到底要干什么。电话是安全的,他(她)总不至于从电话里跳出来,抓住他的喉管。
他停在那个电话亭前,想了想,终于拿起了电话。
里面没有声音。
'喂?'
还是没有声音。
'喂?'
一个女人的声音慢吞吞地出现了:'是我。'
李灯感到那声音有点熟悉:'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那女人好像有点生气。
'我不知道……'李灯又胆怯了。
'你说啊,我是谁!'她的声音一下大起来。
'我确实不知道。'
那女人像面对她追了八百辈子的仇人,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那声音里饱含愤怒和冤屈:'你~~~说~~~我~~~是~~~谁~~~!!!'
李灯的神经实在受不了那歇斯底里的声音的刺激,'啪'地把电话摔了。
他傻傻地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傻傻地想,这个声音为什么很熟悉。
他记忆的土壤下又有什么拱动了一下。
他立即扑过去,用思维在那里使劲挖,却一无所获。
离开那里之后,他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又拱动了一下。
他再次扑过去,那地方又平静了,他挖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他在记忆的平原上转悠,过了半天,那个地方又拱动了一下……
不知道那下面是什么,但是,他感觉那应该是一只长相古怪、浑身阴湿的东西。
他努力地想。
他一遍一遍把那声音在大脑里重放——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一个女人的脸从深远的黑暗中一点点向他移过来,移过来……
随着那张脸的五官一点点显形,李灯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可是,那张脸就在清晰得快能够看清是谁的时候,突然又消隐在茫茫黑暗中……
李灯又努力地想。
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他像拔河一样把那张脸从黑暗的深处拉出来,那张脸却一直朝后退。
终于,他快成功了,那脸快成脸了,突然又消失了,就是不让李灯看清。
李灯闭上眼睛,抱元守一,全神贯注,继续想她是谁。
最后,他失败了。
他心神不宁,身心疲惫,趔趔趄趄地走回家。
上楼。那楼梯似乎比平时更黑,更长。
进了屋,他把床头灯打开,那灯光显得很诡秘。
他想打开所有的灯,却似乎没了力气。
他就这样躺在那诡秘的灯光中,闭上眼睛。
明天就要交稿子了,可是,他一篇稿子都没有。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半梦半醒中,忽然,有个声音跳进了他的脑海——那个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
是她!
是她。
这公共电话里的声音正是她,李灯想起来了,是她把他牵到了昌明镇,把他牵到了那个十字路口,把他牵到了那个荒郊野外的孤零零的房子里……
李灯的心被恐惧攫紧了。
>
把这两个声音联系在一起,并没有解决问题。
现在,李灯要搞清楚的是——她是谁?
她的声音如此熟悉,好像在一个很遥远的时空,李灯曾经和她有过什么关系,或者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或者他是她最紧密的亲人,再或者,他和她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次,李灯实实在在想不起来了。
李灯把灯一关,在黑暗中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去他妈的,管她是谁!
10、预言家的失误
次日,李灯忽然想到,应该找预言家谈谈。
即使她是一个精神病,他也要刨根问底,看看她那精神病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那个预言家也许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却被自己忽略了。
她说的难道不对吗?
他鬼使神差地按照名片上的电话给她打电话,她单位的人说她有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原因不详。
他打她手机,一直没有人接。
李灯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出事了,二是她在躲避他!
李灯想去找她,他非要弄个究竟不可。
没等他出发,她就打来电话了。
她的口气似乎很消沉,她说:'李灯,今天我看见我家窗子上出现了很多剪纸,不知怎么回事。'
李灯蓦然一惊——自从小错疯掉和孟长次死后,他对剪纸更害怕了。
'剪的是什么?'他问。
'看不出来,好像是刺猬。'
'不,那是猩猩。'
'对了,像猩猩。'
>
'你要小心了。'
'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今天最好不要在家住。'
'有那么严重?'
家住'' >
!'
'……好吧。'
就在这一天半夜12点,李灯被电话惊醒了。 最吓人的微信鬼故事号:kongbuwang,赶快添加!
他爬起来一看显示,竟是预言家的家里电话号码!可是,他接起来,却没有声音。
尽管他没听见喘息声,也没有听见咳嗽声,但是他感到里面有人,他仿佛看见她静静躲在电话那一端,看不清眼睛,只看见一张嘴,那嘴是红色的,还流着血水。
他陡然想起今天是9月8号!
>
又是8号!
李灯感到一种不祥,立即出门朝她家赶去。
他来到了赵公街108号,看见那座诡秘的青砖房里闪烁着暗红的光。
那窗子上果然贴着很多剪纸,都是猩猩!
透过窗子,他看见那台电脑竟然打开了,桌面血红,十分?NB328?人。他好像看见一个人已经四分五裂,千疮百孔,几乎腐烂了,却突然跳起来工作了。
他小心地一步一桩地走进去,看见里面依然空荡荡,没有灯,只有电脑屏幕的一点光亮。
他感到一种阴森之气。扫视了一圈,他吓得目瞪口呆——
十万八千里平平地躺在屋内地上,她身上的肉被吃得精光,只剩下骷髅。而她的脑袋完好,她瞪大双眼,惊恐定格,直直地看着李灯。
李灯后退几步,撒腿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报了警。
11、就是她!
以后的一周,李灯没有上班,他在记忆中一个个过滤接触过的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分之一世纪了,和无数的人打过交道,朋友、亲戚、同学、同事,见过一两面的人,三四面的人,五六面的人,七八面的人……
把每一个人都回想一遍,这是一个大工程。
最后,他还是没有想起这个熟悉的人是谁。
这天,他翻影集的时候,看到一张小学时的照片,那是六一儿童节他们班到礼堂汇演时留下的纪念。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已经很旧了,都已经发黄。
李灯的眼睛直了,他的眼睛聚焦在后排左起第二个人。
是她,是她,是她!……
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单纯,白嫩的小脸蛋含着娇羞……
那次,她含恨离开学校,再也没来上学。
直到后来,她家搬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估计是她父母考虑到她的自尊心,带她到了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上学……
她家搬到哪里,李灯并不知道。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估计想打听都打听不到了。
姜春红留在李灯记忆中最后的样子就是那喷火的眼光,那眼光要把他生吞活剥。
李灯一下坐在凳子上。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虽然她那时候并不爱说话,但是,李灯深刻地记着她那声音,最近,莫名其妙出现在电话中的声音正是她!
她为什么这样干?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干什么?
人海茫茫,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李灯在酱坊市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姜春红的音信,而现在他又漂泊到了几百里之外的j市,他有些朋友都不知道他的近况,这个姜春红怎么能找到他?
难道,她还对自己怀恨在心?
如果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假如,有一种仇恨,燃烧了十几年一直没有熄灭,那么,李灯相信,这种仇恨之火已经由怒冲冲的红色变成了阴森森的蓝色,想起来,就令人齿寒。
又一个猜想跳进李灯的脑海——这么多年,人海茫茫,尘世茫茫,互相没有消息,她是不是死了?
李灯恐慌至极。
目前她在哪里?
李灯慌了,他觉得目前他必须弄清她的方位。
李灯忽然想起,关廉曾经提起过她。他立即拨通了关廉的电话。 >
'是关廉吗?'
'李灯,你有事吗?'
'你知不知道……关于姜春红的消息?'
'你问她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不知道。'
'她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在酱坊市?'
'不知道。'
'她爸爸原来在什么单位?问问她爸爸的老同事,估计能知道她家的去向。'
'不知道。'
'当时咱班的仝老师一定会知道的。仝老师退休了吗?'
'不知道。'
'好吧,我打电话问问。'
李灯又打电话问酱坊市24中,找仝老师。
有人告诉他,仝老师调到轻工局了。
他给轻工局打电话,轻工局的人告诉他,仝老师两年前就辞职了,目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线索断了。
李灯没有灰心,他又查到几个老同学的电话,给他们分别打电话,终于有一个人知道仝老师的消息——仝老师现在开酒楼。并且,那个人把仝老师的手机号给了李灯。
李灯打通了仝老师的手机。
问起当年那个姜春红,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她爸爸当年好像在国棉厂工作。'
'她爸爸叫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
李灯知道国棉厂的职工很多,很难找到姜春红的爸爸,最关键的是,李灯不知道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他把电话打到厂人事部,查找一个1988年调走的一个姓姜的人。 >
那个人告诉他,有一个,他叫姜松林,调到了j市杨树县化工总厂。
李灯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她竟然离自己很近!
李灯决定,到杨树县化工总厂去,挖根刨底,他一定要找到这个躲在最深处的秘密。
12、转折
李灯出发了。
他是坐火车去的。到达杨树县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
他担心下班,立即坐出租车到了化工总厂,寻找姜松林这个人。
厂办公室的人已经夹着包要下班了,他告诉李灯,姜松林下岗了。
李灯问:'你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是从j市来找他的,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人放下包,拿起电话拨到一个车间,找到车间主任,问:'你们车间那个姜松林家住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的人显然是询问了旁边的人,最后,把地址找到了。
李灯谢了厂办公室的那个人,出来,直接来到姜春红家。
姜春红家住得很远,李灯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开始出动。
李灯来到姜春红家跟前,发现那一片都是老旧的平房,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住的都是一些穷人。
空气中弥漫着臭气,不知道是附近的公共厕所散发的,还是路边的垃圾堆散发的。
姜春红家住的那个胡同,两边的人家都紧紧闭着门。而姜春红家住在最里端。
李灯一步步走过去,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他叩响了大门。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女人把门打开。 >
'请问,这是姜春红的家吗?'
那个女人的脸很憔悴,她敌意地打量了李灯几眼,说:'你是谁?'
李灯说:'我是她小学的同学,特意来看她。您是她母亲吧?'
'是。' 那女人没有丝毫的欢迎之意,她把门打开,直接朝里走。
李灯跟了进去。
进了门,是一个窄仄的客厅。房子里的灯泡很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李灯就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下了。
那女人也没有给他倒水,而是坐在小客厅一侧厨房的门口削土豆。
'叔叔没在家?
'他卖煎饼还没回来。'
'姜春红……
她指了指另一侧一间紧闭的房子说:'她在那房子里,你去吧。'
李灯看着那扇门,觉得很怪异,那门连个缝隙都没有,关得死死的。
李灯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个女人应该把她叫出来,或者把他领进去,怎么能让他自己去看呢?
他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咬咬牙,站起来,慢慢地朝那扇门走过去。
来到门前,他停了一下,终于孤注一掷地猛然推开门,一看——
里面的采光更不好,更暗,霉味更浓烈。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床,四周很脏很乱。
床上直直地躺着一个人。
李灯探头看,正是姜春红,她的口腔里插着食管和气管。
他回头问:'阿姨,她怎么……'
那中年女人连头都没有抬,说:'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的,成了植物人。'
李灯傻了,半天说不出话。
终于,他问:'多久了?'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3年多了。'
李灯又吃了一惊,嘴里喃喃地叨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唉。'那女人叹了口气,说:'我们搬到这里之后,她没有去上学,十几岁就跟社会上一些坏人混在一起,打架,吸毒。我和他爸打过她多少次,不管用。后来,她爸爸下岗了,在街上卖煎饼,赚不到多少钱,她就去歌厅唱歌了——这就算她走正道了,想帮家里赚点钱。有一天,和一个客人发生口角,被那个王八蛋从四楼上推下来,摔成了这样……'
李灯想,难道不是她干的?
他压制着猛烈的心跳,慢慢走到姜春红的床前,久久凝视她。
他的心情又恐惧又愧疚又悲凉。
她曾经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
她应该是一个出色的女性,应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应该享受更好的生活,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那场恶作剧,使她的命运发生大转折,变成了这个样子……
躺在李灯面前的姜春红肤色很难看,那是长期缺乏营养的结果。
她的头发干枯没有一点光泽。
她的神态很不安详,有点痛苦,有点烦躁,有点颓唐……
当年,她长得多漂亮啊,却不招摇,很文气的一个小女孩。
而现在,她像一个死人,或者说像一个巫婆。
难道,到了深更半夜,在大家都睡熟的时候,这个植物人会突然爬起来,悄悄走出这间房子去?
李灯打了个冷战。
>
终于,他后退着离开姜春红的房间,把门轻轻关上。
他对那个女人说:'她是在哪里被推下楼的?'
'就是正阳十字那个欢欢歌厅。' >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那个千刀万剐的跑了,就没人管了。'
李灯想了想说:'阿姨,我走了。以后,我也许还会来看她的。'
'看不看都是这个样子了。'姜春红的母亲心情很坏地说。
李灯离开姜春红的家,心里一直像压着一块石头。
他来到欢欢歌厅了解情况。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走过来,对他说:'先生,给你找个小姐吧?'
'我找你们经理。'
那女孩看了看他,指指一个包厢说:'在那里。'
李灯敲门进去,果然找到了那个经理。
他以记者的身份向他采访关于3年前姜春红被推下楼的情况。
那个经理正在下棋,不情愿地停下来,说:'这事情跟我无关。我是去年才承包这家歌厅的。'
'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姜春红当时在这里当三陪小姐。她陪一个客人睡觉,完了后,因为付费问题与那个客人发生了争执……就这些。'
'凶手现在在哪里?'
'我可不知道。'
'……好,谢谢你。'
李灯只有离开那家歌厅。
看来,姜春红真的是变成植物人了。
李灯的心越来越沉重,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娶了她,或者终生侍奉她以赎罪。
看来,怀疑她装神弄鬼是错误的。
可是,那声音和姜春红的一模一样啊!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下没了目标,他内心的恐惧骤然升级。
她到底是谁呢?
难道真是一个与姜春红的声音很像的陌生女人?
两旁的楼房都很矮,行人很少,路显得很宽敞。
李灯走着走着,一阵电话铃又响起来,像刀子一样刺进了他的耳朵。
他打了个激灵,停下来,看见是路边的一个公共电话在响。
那个暗处的人要对他说话了!
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坚定地接起来:'喂?'
里面没有声音。
'喂?'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喂喂!'
他刚要放下,突然里面说话了,果然还是那个女人,她这次的语气跟过去一点都不一样,她慢腾腾地问:'你…来…看…我…干…什…么…?'
李灯倒吸一口凉气,刚想问:'你是姜春红?'电话已经挂断了。
李灯'啪'地把电话放下,猛地返身朝姜春红家跑。
他像被警察和群众追截的歹徒一样狂奔,只用十几分钟就冲到了姜春红家。
他用力敲门。
门慢慢地开了,还是姜春红的母亲。她诧异地看着李灯。
'阿姨,对不起……你让我进去。'
没等人家说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他迅速打开姜春红的房间门,看见她在黑暗中仍然静静躺在那张床上。她身上的被子还是刚才的样子。
姜春红的母亲跟过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听见……我想……我只是……'
离开姜春红家,李灯突然决定,他要在这个县城多住几天,他要在这里弄清真相。
他相信,他已经接近了秘密!
13、目击
这天晚上,李灯到夜市吃东西。
他一个人孤独地喝了三瓶啤酒,吃了一堆烤肉,一碗酸辣粉。
他有了这种传奇的经历,突然不想当记者,而想当作家了。
他觉得应该把这些经历写成小说,在报纸上连载,那一定人人抢购,故事发展到这里,已经旷世离奇了,也就是说这些材料足够畅销的了。
只是还要有个结尾。
他不相信这是姜春红干的,他不相信一个躺了3年多的植物人会站起来,干完那些正常人都做不了的事,再躺下。
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但是,如果姜春红没有变成植物人,而是死了3年多了,说这一切都是她干的,他也许更相信一些。
吃饱喝足,他回招待所了。
躺在床上,他又在想,这个人不是姜春红还能是谁?
他太累了,想着想着,他就迷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尿憋醒了——他的啤酒喝得太多了。
这个房间是两人间,在2楼,只有李灯一个人住。
屋里没有厕所,厕所在楼道里,公共的。
他出了门,顺着楼道朝厕所走过去。
那楼道有点黑,楼道尽头的窗子渗出一点光亮。
快半夜了,楼道里当然没有人。
因此,他的脚步声显得很响:'哐,哐,哐,哐,哐……'
他走进男厕所,里面更黑,他摸黑撒了尿,系了裤子朝外走。
刚出男厕所的门,就看见另一个人刚刚走到女厕所门口,她好像也是一个要上卫生间的旅客。
借着那点光亮,李灯看了她一眼,尽管那张脸很暗,但是李灯还是看清了——
竟然是她!
竟然是那个躺在床上3年多的植物人!
李灯的头皮都炸了。
那个女人木木地看了他一眼,一闪身进了女厕所的门。
李灯想跑,脚下却像生了根。
他终于没有跑,定定地站在那里。
虽然他的心里怕到了极点,但是,他不能走,他必须要等她出来。
他要看清,她到底是不是姜春红。否则,今夜他不可能睡着,这辈子他都不可能睡着。
他不相信她进去就不出来了。
他就靠在墙上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夜很静,四周很暗,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女厕所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没有动摇,坚定不移地等下去。
过了好久好久好久,李灯怀疑是黎明了,楼道的另一端突然又走过一个人,李灯猛地转过头去:又是个女人!
她慢吞吞地一步步走过来。
李灯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等待她走近。
她终于走到李灯的身前,突然尖叫一声。
李灯差点瘫倒。
那女人后退一步,颤颤地问:'谁?'
李灯也颤颤地说:'我,住店的。'
那女人没有放松警惕:'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女朋友出来解手,很长时间没回来,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她在不在里面。'
那个人半信半疑地走过去了。
她进了女卫生间,半天才出来,口气更加怀疑:'里面根本没有人!'
李灯彻底糊涂了。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不可能啊。
14、双胞胎
李灯还是坚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他肯定这一切都是姜春红在报复自己。
从某个角度讲,是他,害了她一生。
可是,一个植物人,怎么能够半夜三更四处游荡,而且来无影去无踪呢?
李灯猜测有三:
一、姜春红曾经是植物人,后来她奇迹般地苏醒了。但是,她没有让大家知道,依然伪装成植物人。
二、她根本就不是植物人。她在撒谎,那个自称是她母亲的中年女人是她同伙。
三、她真的变成了植物人,她的灵魂真的出窍了,那不幸的阴魂飘飘忽忽,一直纠缠他…… >
这天,他在招待所里,铺开稿纸,像创作一样给姜春红写信。
他写了整整一万余字,洋洋万言都是在忏悔。
他的信所有的人看了都会感动的。
他不虚伪,他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自己也掉了泪。
最后,他表示:假如,你想害我的话,我毫无怨言。假如你想让我终生侍奉你,我也决不推委。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希望你躲在暗处,请你站出来,咱俩谈一谈。
他带着这封信来到姜春红家,又是那个冷漠的女人给他开了门。
李灯说:'我要走了,想最后来看看她。'
那女人明显对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有点厌烦了,但是她还是让他进去了。
他又站在了姜春红的床前,她仍然安静地躺在那里。
在幽暗的光线中,他看着她雕塑一般的面庞,更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怖。
他把那封信轻轻放在她的枕头旁,然后,转身离开。
他感觉那紧闭的眼皮后有两只眼珠在看着他。那眼珠已经不再喷火,而是像喷过火的火山,只剩下两个冷漠的黑洞,寒气逼人。
当天,李灯就回到了j市。
他的工作状态很不好,总是心不在焉。而且,因为他总是请假,耽误了工作,领导点名批评了他两次。
大家都发现他最近好像中了邪,神态古怪,脸色灰白。
每次他路过公共电话时,心情总是无比紧张,可是,公共电话没有再响。
李灯觉得,是他的忏悔起作用了。
有一天,记者部主任找李灯到办公室。
他对李灯说,最近有个演艺圈名人躲在外地写书,任何人都不知道,他让李灯去挖这个新闻。
李灯对这种事不像很多人那样反感,但是他也不是很感兴趣。不过,这是他的职业,他没有理由推脱。
他问:'在哪?'
'杨树县。'
李灯的心猛跳了一下,又是杨树县!
'好吧。'他爽快地接受了任务。
当天,李灯就出发了。
尽管那恐怖电话已经消失了,但是,姜春红还是一个未解的谜。
别说姜春红家那幽暗的房子让他害怕,就是靠近杨树县他都很恐惧。
别说接近姜春红植物一般的身体让他惊怵,就是一想起她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他都全身发冷。
他来到杨树县,住进了一家宾馆。
总算不用到房间外上厕所了。
其实,他们的差旅费不高,他自己还要贴一些。
他住进这家宾馆的另一个理由是,那个名人也住在这里。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名人。
那名人不但接受了采访,他还吐露,他想寻找一家报纸谈书出版后的连载事宜。
而李灯供职的报纸是新闻性报纸,从不登任何文艺作品,就没有深谈……
顺利完成了任务,李灯的心情很好。
漫漫长夜,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很无聊,提供特殊服务的电话几乎不断,他就想,出去看一场电影吧。
他买票走进一家电影院,发现里面的人稀稀拉拉,只有十来个,还都是成双成对的,都藏在最后面的包厢里,只露出头发。
众所周知,他们不是来看电影的,而是买个谈情说爱的环境。
李灯在一大片空椅子里选了一个中间位置坐下来。
灯灭了,全场漆黑,开演的铃声骤然响起,像防空警报一样。 >
李灯想,全中国的电影院都是这种铃声,应该改进的,为什么不能用某种优美的音乐呢?为什么不能让观众以一种很好的心情进入电影呢?
中国人总是对自己缺乏细节的关怀。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的好像是一个植物人,那植物人的眼睛缓缓睁开,里面竟然没有眼珠!……
今天上映的原来是一部恐怖电影,外国的。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李灯的肩上。
李灯哆嗦了一下,猛地朝前一倾身子,把那手甩开:'谁!'
他清楚地记得,开演时,身前身后都没有人。怎么突然冒出一只手呢?
'是我。'一个女人轻轻地说。
李灯回过头去,一张脸差点贴在他的脸上。
'我是姜春红啊!'她的手仍然在李灯的肩上。
'你……'李灯傻了。
银幕的光反射在她的脸上,极其苍白。真的是姜春红!
'我怎么了?'她诧异地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坐在这儿的?'李灯恐惧至极。
'我在外面就看见了你,觉得你好像是李灯,就跟进来……'
'你好了?'
'什么好了?'
'你不是……摔伤了吗?'
'嗨,那是我妹妹,双胞胎妹妹,她叫姜秋红。'
'可是,你妈妈说……'
她这时才把手收回去,有点黯然神伤地说:'我妈妈侍奉她几年了,累坏了,再加上当时我妹妹摔坏时对我妈打击很大,神经有点不正常了,总把我和妹妹弄混。一次,我回家一进家门,妈妈就惊喜地说——秋红,你苏醒了!还有一次,我看见她坐在妹妹的床前哭,嘴里叨咕着——春红啊,你怎么也变成了植物人呢!'
李灯想,难道真是这样?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姜春红竟然这样轻易就把自己认出来了,这多少有点戏剧化。
她又说:'好像我们前些日子见过一面。'
'在招待所?'
'对呀。我一个朋友从外地来,住在那里,我去跟他聊天了。我在楼道里看见像你,但是毕竟分开时间太长了,当时又黑,没敢认。'
'可是……'李灯鼓了鼓勇气问:'为什么你进去就不见了呢?'
她突然不说话了,直直地看李灯。
李灯觉得自己捅到了对方的要害处,也许她要原形毕露了!
他的心猛烈地跳起来。
'说起来话长了。'她叹口气:'那个朋友和我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可是那天他喝多了,死活不让我走,还强行要跟我……我借口去卫生间,跳窗跑回了家。'
'噢,是这样。'李灯嘴上这样说,心中毫不信任。
'你现在干什么?'
'当记者。'
'是吗?'她很惊奇。
'你呢?'
'当大夫。'
'哪个科?'
'脑膜炎科。'
李灯想了想,说:'有这个科吗?'
'有,我们医院有。'
'我第一次听说。'停了停,李灯又说:'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
'那时候你特别淘气。我总考第一,你总在最后打狼。'
'是啊。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说我丢了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这三个字似乎又一次刺到了她的什么神经上,她突然又不说话了,直直地看李灯。
'我真是抱歉……' >
她笑起来,说:'什么日记本?'
她竟然忘了?不可能吧?李灯觉得她在回避这件事。
'那次是我把一个日记本偷偷放在你的书包里,陷害你……'
'我想不起来了。'她笑着说。
假如,提起那日记本事件,她仍然有些生气,对李灯抱怨一番;或者,她真诚地表示,她根本不会计较一个孩子当年的恶作剧……李灯心中的恐惧一定会烟消云散。
可是,她说她不记得什么日记本,她回避这个事件,李灯就感觉这个事其实还没有完,恐怖更深邃了。
'姜春红,我对不起你……'
>
'老同学,你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
'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要问你一些事,希望你如实回答……'
'什么事?'
'最近我遭遇一些事,很怪……'
'你想问我什么呢?'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
她突然又不说话了,直直看李灯。
李灯继续说:'是不是你把我引到昌明镇?'
她好似不明白,不说话。
'是不是你一直给我打公共电话?'
她仍然不说话。
'是不是你到处张贴纸猩猩?'
她突然大笑起来:'你太有趣了!你说的都是什么呀?'
李灯看着她,直到她停止了笑。他突然说:'姜春红,一会儿我们一起去你家看看你妹妹怎么样?'
她和那个植物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这样一检验就知道了。
'不行,'她笑着说,'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
'我俩是双胞胎,有一种奇特的感应。我一回家,她的大脑就出现不正常的亢奋,很容易导致死亡。因此,我不能和她见面。'
李灯泄气了。
就是说,你要不然见那个躺着的,要不然见这个站着的,总之你不能够一起见两个。
他强打精神说:'姜春红,不说这些了。咱们见一面不容易,一会儿散场我请你吃饭,你赏光吗?'
他现在只想在阳光下看看她的长相。
'好哇。'她爽快地答应了。
恐怖电影还在继续,已进入高潮,快完了。
李灯的心猛烈地跳动,他竟然十分害怕在明亮的阳光下和这个十几年前的女同学见面。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低声说:'喂,是我。那个患者又昏迷了?好,我马上就到!'
她挂了电话之后对李灯说:'对不起,医院有急诊,我得马上赶回去。下次再见吧。'
没等李灯回过神,姜春红已经匆匆离去,消失在黑糊糊的电影院里。
眼看就要演完了,她却找个借口就走了,一点尾巴都不留。
李灯只是跟这个女人在黑暗中坐了半个小时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