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有算命的瞎子摸着我的手说,说我今生不会活过三十岁。当时我还
小,不知道生与死的界线到底在哪里,也没有感到害怕。妈妈听到了这句话,差不多要把她所有的唾液都啐到那瞎子脸上,说你真是胡说八道,我儿子命长着哩!接着妈妈就拉着我走出了那瞎子的屋,没有给他一分钱。
走在街上,我看到妈妈在抹眼泪。我问: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妈妈眼睛红红的,说没什么,妈妈眼里进了砂子。
当时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但是长大了以后,我知道了,妈妈其实相信了那瞎子的话。
二十岁的时候,我有一次在学校里打篮球晕倒,被同学们送进了医院。医生对妈妈说,你儿子患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可能不会活到二十五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妈妈听了这句话脸就变得煞白,歇思底里地扯着医生的衣白大褂,说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医生平静地看着她,说你别激动,要想挽救你儿子的性命,首先要有合适的人愿意捐出心脏,进行换心手术,手术的费用大概有五六十万元,即便是手术成功了,病人也要长期口服抗排异反应的药物,而且,国内经过换心手术存活最久的是二十年。
你回到家里去和孩子的父亲商量一下,做出个决定,这种手术越早做越安全。
妈妈听到医生的一席话,沸腾的热血就凉了。她颓然地走在凳子上,喃喃自语道:他父亲早就没了,我去和谁商量?五十万,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六百元,要赚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我儿子的手术费?
医生扶了扶眼镜,做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
妈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医生办公室,来到了我的床前。我说妈,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我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
妈妈灰色的脸上强挤出了笑容,说你累了,所以才会没有力气,休息一下就好了。
妈妈没能让我做成换心手术,对于巨额的手术费,她实在无能为力。
她只是精力地照料我,不让我剧烈运动,不让我的心情有太大的起伏,连考试考得不好妈妈也舍不得骂我一句,在吃咸鸭蛋的时候妈妈总是默默地把蛋黄扒在我的碗里,还说自己胆囊炎,吃不了鸡鸭蛋。
我那可亲可敬可爱的妈妈,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可是你咋这么命苦呢?
现在,世界上这个对我最好的已经去了。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地存活地天地间,如恨海孤鸿,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无子无女,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茫然地望着这个世界。
孙悟空盗吃金丹,偷吃蟠桃,压在五行山五百年下吃铜丸铁汁也不得死,而我呢?活到了三十五了,由于怕造成下一代的孤儿寡母,我放弃了结婚和生养的权力,老婆没有一个,儿女没有一人,膝下空虚。
但是就是这样,我已经感谢上苍了。离医生给我判的死刑已然过了十年,我已侥幸地多活了十年,那么,我还有什么心不满意不足的呢?
我很满足了,虽然我很快就要死了,可是我依然对这个世界毫无恨意,不管怎样,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这个国家的人民是淳朴善良的。
我死了。心脏病像是放置在我体内的定时炸弹,它虽然神使鬼差地在指定的时间里没有爆炸,可是在我三十五岁的那年,它还是后知后觉地无情地夺去了我的生命。
如今,我死了。躺在冷得要命的冰柜里,黑黑地看不到一切,是我的魂灵溜出了体外,告诉我发生的一切事情。我又怎样变成僵尸的呢?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我保证这个故事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保证每一件事都是我亲身经历的,我发誓。
1、
解剖课上的死尸
同学们!现在我给你上人体解剖课。
那个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教授,刷地揭下了盖在我身上的尸布,露出了如出生婴儿的我。
许多女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把头转了过去,只有那些男生还乍着胆子,看着我这具还年轻着的胴体。
教授很严肃,扶了扶眼镜,说:“死者是一三十五岁男性,死亡原因是先天性心脏病。”
教授戴上了手套,拿起了放在消毒盘里的手术刀,准备在我冰凉的肚皮上开一刀。
那柄锋利的小刀走在我身上,摧枯拉朽毫不费力地,我的腹腔就完整地展示在这些未来的医生们面前了。
“这是胃,这是肝,这是脾……”
“老师……”一个男同学举手,说。
“嗯?有事么?”
“老师,那尸体……”男同学指着我,嘴唇颤抖得象秋天的树叶,战栗的双腿却象筛糠。
“唉!你们日后天天都要接触到生与死,这样地怕一个死尸怎么得了?”教授叹息道。
“不……是,教授,那死尸眼睛睁开了。”男同学鼓足最大的勇气说。
说完这句话,解剖室里女孩们的尖叫声就不绝于耳,象一只只受惊的蝴蝶,纷纷地逃离了解剖室,只有十多个胆子大的男同学,一个个脸色吓得和我的脸一样白。
“这不可能!”教授转身看我,却看到我睁大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噢”地一声,教授从嘴腔里低沉地吐出一丝气流,在经过牙齿和声带的时候发出了以上的声音,便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老师老师!”同学们扶着倒下的教授,发现他已断了气,脸上笼罩着一层像我死时带着那种青黑色。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只是好奇地看看我的肚子里构造,没想这样却因此吓死了一名教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着实感到良心不安。
于是,我决定再也不睁开眼睛了,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睁眼。
2、太平间里并不太平
我躺在太平间里的冰柜里,丝丝缕缕的寒气围绕在我的身边,我感到很舒服。
值更室里,一名被称为李大胆的男保卫正在和新处的女朋友煲电话粥。
他们一阵阵亲蜜的话语在这个静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你天天呆在太平间里,守着那些死尸,你不害怕么?”
“怕什么?我从小胆子就大,人送外号李大胆。”
“是么?你可真勇敢!”
“这有什么?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呀?”
“哎呀,你还是别说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呢。”
“我去陪你吧?”
“你现在不是在上班么?”
“没事。这里从来不遭盗,也没有火源,不会发生火灾。”
“好吧,你来吧。”
李大胆收拾了一下东西,锁上了房门就走了。
冰柜里越来越冷,我听到死尸们都在埋怨:“哎呀,怎么这么冷?”
一个昨天新送到死尸,是一个姓宋的科长,他住在我的隔壁,说:“我听到赵馆长走的时候交待,说这批新的冰柜温控器有些不太灵敏,让李大胆随时注意温度变化,可是那李大胆为了去陪他的女朋友,连我们都不顾了。”
“一个死人还怕什么冷?”我的右边是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他昨天死于脑溢血。他都七十多岁了,还是姜桂之性老耳弥辣,我听到他苍老的中气很足声音在四周回荡,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
“不行了,我的血肉都冻住了,明天还怎么见我老婆?我得出来活动活
动。”我的隔壁宋科长昨天死于交通事故,他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没想到死了还是本性不改。
嘎嘎嘎几声之后,冰柜被推开了,一个个死尸从里面钻了出来,僵手硬脚地站地上,像一只只被人操控的傀儡。“还是这样舒服些。”死尸们走在地上,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一具死尸的步幅迈得大了,腿扭一下,嘎叭一声连脚带鞋就从他的腿上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宋科长费力地低下腰,拣起那死尸的那支脚,递给
他。“你这么年青,怎么也进来了?”那死尸头发都没了,光突突的头颅在夜里显得特别亮,他说我是白血病,您呢?“
我是酒后驾驶掉进了桥下撞死的。宋科长叹息着,可惜了我那新媳妇,才跟我过了三个星期,这个时候在家里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您也别太伤心。走到这一步谁也不愿意,您说呢?”
“也是。”宋科长说到这里,他竖耳倾听,好像听到了什么。
“怎么了?”
“好像有人声。”
是啊,好像是李大胆回来了。我说。哥几个,快回冰柜里去!
死尸们一个个僵着身体,回到自己的冰柜里去,可是得了白血病死亡的那小伙子脚断了,蹦跳着也回不到自己的冰柜前,一急之下,哗啦地一下倒在地上,脑袋就摔掉了,骨噜噜地溜出去很远。
“我的头~~”他呻吟着,一点点地往前爬,向着他的脑袋。
“是谁?”一声断喝从太平间外面传来,接着,灯就亮了。门被打开,李大胆走了进来,他没看到活人,只看到满地在爬的死尸。
“炸尸啦!”他疯了一样从门里飞快地逃了出去,留下凄厉的、经久不息的惨嗥声。
3、
诡异的电脑
……写到这里,我的电脑防火墙又是哔地一声,我吓了一跳,一个惊叹号显示在我的电脑屏上:序号:12时间:2004年4月11日22:44分第101条规则缺省的DNS入
站……
我吁了一口气,把防火墙关了,没想到防火墙关了之后电脑啦地一声就重新启动了。
屏幕黑了一下,之后又缓缓亮了起来,我惊奇地看到,那原来的联想LOGO上成了一具骷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