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拉夜,肖奇摸摸索索地爬上了白鹤山,准确地说他已经进了一片坟地,尽管周围黑洞洞的,但立在黑暗中的一块块墓碑却还影影绰绰、依稀可见。此时,忽啦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草丛中钻出来,“唧”地尖叫着从肖奇的身边一擦而过,随着一道火线窜向远处,肖奇惊骇地“啊”了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心里骂道:“X的,难道撞上鬼了?”
肖奇抹了抹刚才惊吓出的满脸冷汗,壮了壮胆,趔趔趄趄爬了起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微型手电筒,扫了扫杂草丛生的坟地,发现了那座新坟,他紧张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儿。他猫着腰缓缓地摸过去,用手电筒照了照墓碑上的字“爱妻年小红之墓”,仿佛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妇,笑盈盈地从墓碑后闪出来,诧异地问:“肖哥,你深更半夜来看我?”肖奇扑通一声跪在碑前,语无伦次地说:“我……来是看看你……”
年小红是肖奇的朋友彭建新婚不久的妻子,她出差发生车祸客死异乡,彭建把爱妻的骨灰盒捧回来,埋在了白鹤山上。昨天,肖奇请彭建喝酒,彭建一会儿就喝得酩酊大醉,他就满嘴跑舌头,向肖奇透露他把爱妻的金项链放在骨灰盒里埋掉了,还说,爱妻生前最喜欢那条金项链……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肖奇有点不相信,因而再三追问,彭建拍得胸脯咚咚响说:“真的,我妈当时要求我把金项链留下来准备再婚时给媳妇戴呢,我说,以后可以买新的……”
肖奇顿时兴奋得两眼放光,觉得今天这桌酒席钱没有白花。
肖奇最近同镇上一个打工妹金米泡上了“蘑菇”,为了讨得金米的欢心,他答应给金米买一条金项链,可是单位几个月没开支,正常生活都没得保障,要买条金项链谈何容易?!他每次同金米约会,心里胆虚虚的,不敢再提买金项链的事了,但是金米没忘,翻着白眼说:“你小子就能吹牛,给我买的金项链拿来呀,要不,你以后别再粘糊我了……”肖奇尴尬地苦笑着说:“我几个月的工资没发下来,拿啥买?总不能去偷、去抢吧?”金米鄙夷地瞟了他一眼说:“你这个熊样,还有本事去偷、去抢?”
今天晚上,肖奇真的来偷金项链了,他像一个幽灵转到了墓碑后,双手就像两把小铲子,飞快地扒开了刚刚埋上的新土,露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骨灰盒,他心里一阵狂跳,默默地说:“年小红,我对不起你了……”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骨灰盒,用手电筒照了照,果然里边放着一条金闪闪的项链。他将项链拿在手里,顾不得擦去上面粘的骨灰,慌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又匆匆把骨灰盒包好,重新埋在原来的小坑里,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坟堆,同原来的差不多,即使是彭建明天来也发现不了破绽,嘴角不由升起一丝窃笑。
肖奇抽身往回走,扑通摔了一跤,他的一条腿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立刻吓得魂飘魄散。莫非是年小红追上来了?他真的遇上鬼了?他不敢呼喊救命,只得紧紧咬着嘴唇儿,两条腿用力一蹬,只听“嗤啦”一声,他转身用电筒照了照,原来是裤角挂在一个尖尖的树橛上了,真是虚惊了一场。尽管如此,肖奇还是心有余悸,觉得年小红从黑暗中向他扑来了,他跌跌撞撞,一脚深,一脚浅,慌慌张张地跑下了白鹤山。
第二天,肖奇下班早了些,便跑到镇纺织厂的大门口等金米下班。过了一会儿,纺织厂的打工妹终于下班了,像潮水一般从大门口涌出来。肖奇瞪大眼睛,终于发现了金米,他急忙迎上前,笑嘻嘻地说:“我等你老半天了。”金米冷漠地对他说:“你是谁?我不认识!”肖奇低声对她说:“我给你买金项链了!”金米一怔说:“真的?”肖奇点点说:“真的,不信,我掏给你看!”金米急忙拦住了说:“别招人惹眼的。”她把手伸进了肖奇的的口袋捏了捏笑咪咪地说:“妈呀,你真的买来了!”肖奇高兴地说:“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吧,走,今晚到我家去……”
肖奇的家就在镇上,他同金米手拉着手,亲亲热热地并肩走,忽然彭建骑着摩托车迎面过来,肖奇见了脑袋嗡嗡直胀,想避开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彭建的摩托车慢了下来,望着肖奇嘿嘿笑了说:“肖老弟真行啊!”他说着一闪而过,肖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真行啊……莫非他发现了昨天晚上我的行踪?不可能,我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怎么能知道?真是做贼心虚,自己吓唬自己罢了。”肖奇想到这里,嘿嘿冷笑了,金米感到奇怪地说:“你怎么啦,莫明其妙地笑?”肖奇掩饰着说:“我心里高兴!”
回到家,肖奇的父母见儿子领回一个年轻漂亮姑娘非常欢喜,热情招待。吃完了饭,肖奇就同金米躲进里屋,关上房门,肖奇就把金项链拿出来,挂在金米白嫩的脖子上,惬意地说:“你一戴上金项链显得更美丽了!”“是吗?”金米站在炕前的衣柜镜前照了照,果然,金项链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闪光,她仿佛由灰姑娘一下子变成了美丽高贵的白天鹅,兴奋异常地说:“谢谢你!”肖奇狡黠地一笑说:“你是该谢谢我了……” 肖奇同金米搂抱在一起睡着了,金项链还挂在金米的脖子上,本来肖奇要她摘下来,可是金米不肯。
“救命啊!救命啊!”金米在睡梦中大声呼喊,双手的指甲深深地扎进了肖奇后背的肉里,肖奇急忙睁开了眼睛,摇晃着仍在酣睡中的金米说:“你怎么啦?” 金米睁开眼睛说:“快开灯!”肖奇拉开了灯,望着金米惶恐不安的样子说:“你……做恶梦了吧!”金米点了点头,飞快地扯下脖子上的金项链说:“妈呀,吓死我了,金项链我可不敢戴了……”肖奇惊异地说:“你快说,怎么啦?”金米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地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突然扑进肖奇的怀里说:“我刚才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扑到我的身上,拽我脖子上的金项链,口口声声说是她的……我对她说,‘这金项链是我男朋友刚买来的,怎么会是你的,快滚开!’可是她一个劲地喊,‘快还我的金项链!’说着用力扯着金项链就不松手,勒得我透不过气来……现在我的脖子还痛呢!”金米浑身瑟瑟发抖地呜咽起来。
肖奇听了金米的话吓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看了看金米的脖子。金米梦中的情景,难道……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莫非是年小红的鬼魂登门索要金项链来了?他紧紧搂抱着金米安慰说:“别怕,恶梦已经过去,咱睡吧。”金米恐惧地说:“我觉得不仅仅是梦,你老实告诉我那条金项链是从哪儿弄来的?”
肖奇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吱唔着说:“那条金项链是我在镇上金店里买的。”金米摇着他的胳膊说:“那你明天快把金项链退回去,我可不敢再戴了……”肖奇说:“退回去是不可能的,等我把它卖掉,再到县城买条新的。”
翌日是个星期天,肖奇口袋里装着金项链在大街上溜达,想找个主儿把金项链卖了,又正巧碰上了彭建,他搭讪着说:“你也休息呀。”彭建瞄了瞄他说:“你跟我来,同你说个事儿……”肖奇胆怯怯地跟他进了路边一家小饭店,在窗口一桌边坐下了,彭建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你小子在前天夜里,去了白鹤山吧!”肖奇大吃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呢?一定在唬我吧?他故作镇静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彭建紧绷着脸一字一板地说:“你别装糊涂,那天夜里你小子去了白鹤山扒开了我老婆的坟,偷了骨灰盒里的金项链,是不是?”肖奇心里直发毛,彭建怎么会知道呢?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承认这事儿,他想到这里说:“你别血口喷人,我没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
彭建冷笑着说:“本来我也不相信你会干出这种缺德事儿,可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老婆告诉我你在夜里扒了她的坟,偷走了她的金项链……我醒来不相信又睡了,接着又做了同样的梦,年小红一定要我向你讨还金项链……今天天一亮,我就急急忙忙跑到白鹤山,认真看了看,觉得那坟确实是被人动过了,我扒开坟取出骨灰盒一看,果然那条金项链不见了,奇怪的是里边有一张纸条,上写着,肖奇偷走了我的金项链,我一看是年小红的笔迹……不信你看吧!”彭建把一张纸条从口袋掏出来放在肖奇面前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快把金项链交出来,要不我去向镇派出所报案啦!”
“我……唉……”肖奇只好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金项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彭哥,我对不住你啊!你高抬贵手让我过去吧!”彭建接过金项链惊奇地说:“这事是真的了,好吧,你把金项链还给我了,我再给年小红送回去,就没事了……”
肖奇同金米终于结婚了,金米脖子上又戴上了金项链,是肖奇在县城金店买的,可是。
后来,年小红的坟墓又被人扒开了,不过没有发现骨灰盒,更偷不着那条金项链了,不知彭建把年小红的骨灰盒秘密埋到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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