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只狐，今年，刚好芳龄五百。
不必惊讶，作为九尾狐，五百岁，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我的大姐姐已经三千岁了呢。
山里的日子最是寂寞，平时里除了修行以外，我最喜欢和二姐在山坡上追逐玩耍，在丛林中跳跃，奔跑。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二姐今年六百岁了。当然了，她也是一只九尾狐，与我不同的是，她四百岁的时候，就能幻化成人形了，而我，至今也不能。
大姐有一次无意间问起，得知我还没有变幻的能力，叹口气说：如此也好，倒也省去了不少的烦恼。
我知道大姐在担心些什么，五百岁时，我会有一个劫数。所谓劫数，其实就是天劫，能够度过劫难，就说明自己的存在己被上天认可，自此以后一帆风顺，可顺利成仙。如果度不过，轻则百年修行毁于一旦，再度落入轮回，重则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大姐正是因为算出了我会有一个劫数，放心不下，才放弃了三千年修炼的飞升机会，否则她早已成仙。
可是，她始终没有告诉我，我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劫数。
二
我和大姐、二姐一直相依为命，生活在这片山野里。
大姐常说，凡间俗世，皆为浮光掠影，远不及放歌山野来得逍遥自在。因此，我们是从来不下山的。甚至到现在为止，我对于人的理解，也仅仅只知道那是一种长着两条腿的动物而己。
然而天地可鉴，我是非常想下山去见识一下的。自从上一次，二姐下山归来，给我带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之后，我就迫不及待的渴望着，能够下山走一趟。
三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二姐幻化成一个女子，带着我，瞒着大姐溜下了山。
山下果然很热闹，街市上人来人往。二姐抱着我在街道上慢慢的行走着，毕竟是狐所幻化，二姐的举手投足中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忽然，我闻到了一缕很特别的气味。它不同于一般人身上的汗味，而是一种淡淡的，清雅的香味，让我混沌的头脑顿时一片清明。
那味道越来越近，正当我们路过一个字画摊时，一位身穿白衣儒服的公子唤住了二姐。
白衣公子似乎看出了二姐的疑惑，长长一辑："姑娘不必担心，小生并无恶意。姑娘手中的白狐灵气逼人，可否借小生一用？"
见二姐迟疑着没回答，我用爪子挠挠二姐，示意她点头答应。
二姐把我放在了桌上，白衣公子磨好墨，对着我，一笔一画的画了起来。
原来，他是想为我画像呀。我歪着头，打量着他。这是我来到人间后见到的最好看的人了。一袭布衣，虽然简朴，却更能显出他俊逸不凡的面容，丝毫不见寒怆。那种淡淡的香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调皮的用尾巴拂过他的脸，却惊得他连连闪避。
"小白，不许胡闹！"二姐拍拍我的头，我只得伸伸舌头，转身跳进了她的怀里。
那时，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上苍的劫数这么快就到来了。可我至今相信，那次相遇，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四
回到山上之后，我日日捧着画卷，闻着残留的他的味道，突然变得十分懊恼。在他眼中，我只是一只白狐而己，再聪慧可爱，也只是一个宠物罢了。
从那天开始，我变得勤奋起来，每晚都认认真真的修练，对着皎皎的月光，吸风吐雾，一点点的吸收月之精华，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法力，希望有让他看看我幻化成人时的样子。
大姐对我的变化其实早有察觉。只因我整日专注于修行，忽略了她日渐忧郁的目光。二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三天两头的不见踪影。
这一切，我都不在意。我所在意的是自己能否再见他一面，以一个人的样子。
那一日，我终于忍不住，瞒着娘，再一次溜下了山。
街市上依然热闹非凡，只是少了那个我思念着的人儿。我顺着他留下的味道，穿过大街小巷，终于找到了他。
五
那是一个小院子，阳光透过葱翠的树叶，洒满一地。他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依旧是一襟白衣，口中还呤诵着一首不知名的诗。
声音低沉，淳厚，十分好听。我站在院子外面，静静的看着他，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滋味。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就叫做爱情。
我从篱笆上一跃而入，跳到他的面前。他有些意外，抱起我，扭头向屋里喊道："媚儿，快出来，看，谁来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伏在他胸前的头也扬了起来。屋子里走出的人，竟是二姐。
我明白了一切，挣开他的手，跳下地，飞快的向外跑去。
转瞬间，我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狐也是有泪的。我张开手，接住了眼中的泪，心中一片怆然。
六
二姐回来了。她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她高兴的告诉我，她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不在乎她是狐，她会和他永远在一起。说着话时，二姐的脸上一片幸福。
我强忍着心中的失落，为二姐祝福。二姐十分高兴，笑着说："小白，说来还要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会认识他呢？我以后不能一直陪着你了，你一个人可要快快乐乐的！"
我点了点头，有些哽咽。
等二姐走后，我开始在山野上，丛林中拼命的奔跑，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悲伤，嫉妒，还有对他深深的思念。
数日后，我终于能像二姐一样幻化成人了，可是，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晚了。
我开始更加勤奋的修练，并不是为了成仙，只是想要忘却那一份从不曾淡忘的爱情，因为我知道，他从来不曾爱过我。
七
那是一个有着温暖阳光的日子，我正在山崖上静坐修行。不知为何，心绪始终有些不太安宁。迷蒙间，突然闻到一缕很熟悉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浓重的血的味道。
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朝着风吹来的方向，飞奔过去。
竟然是他。他躺在小路上，满身是血，气息微弱。我再也顾不得了，施展法术，带着他回到了山上。
过了许久，他才醒过来。见了我，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媚儿……媚儿……"的呼唤着，并央求我去快去救二姐，说她已被一个法力高深的道人所擒。
我一怔，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心中一片酸涩。
八
找到了那个道人，他似乎有些惊讶，笑道："你这妖精，倒挺特别，居然愿意用你百年修行来救你的同伴。"
我轻轻一笑，吐出那颗晶莹透明的珠子。
那是我吸收日月精华，一点一点凝聚起来的内丹。失去了它，我从此只能够做一只普通的狐狸。可是，我无怨无悔。用我这五百年来的一点点道行来换取他的幸福，应该是值得的吧。
九道人很守信，如约将二姐放了出来。我用尽最后残留的一点点法力，把二姐送回了他的身边。
她并不知道，为此，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大姐是第一个知道我失去了内丹的人。她抱着我大哭，这时，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的劫啊。
劫数来得竟如此美丽，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爱他。
苍天可鉴，日月可鉴，我永不后悔。
虽然，他还是不爱我。 |
发表于 2011-5-2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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