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卦卦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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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就八卦的命名方式来说，“键川”之川，应叫坤卦（地义），还是卦（顺义），并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乾、坤、震、艮、离、坎、兑、巽八卦之取名所由当是统一的。坤卦以外诸卦皆指象为名，则坤亦当如此，而不当独以其德性为名。《说卦传》云：“乾健也，坤顺也，震动也，巽人也，坎陷也，离丽也，艮止也，兑说也。”[2一其余七卦不以健、动、人、陷、丽、止、说为名，而独坤卦以顺为名，不与它卦相类，这是何道理?《说卦传》日：“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垣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显然，这个“坤以藏之”的“坤”，无论怎么写，其义只能是“地以藏之”，而不是“顺以藏之”。又据《说卦传》“乾为天”、“坤力地”、“乾健也”、“坤顺也”的说法，与乾、天、健相对而言当称坤、地、顺，而不能是顺、地、顺。这也说明，坤卦之名不管如何写，无疑当是取地义为名，而不是取顺义为名。就帛书而言，乾坤于帛书写作“键川”，如果我们不因乾卦之乾被写成“键”而称乾卦为“健卦”，为何就要因为坤卦之坤被写作“川”(所谓<<()而称之为“<（<（顺）卦”？可见，无论帛书、石经、传本经传把坤写成“川”、“眦”或“坤”，它们都只能是Bq坤卦，只能是取名于地之象义。又，《礼记·礼运》记有孔子语，称殷易为“坤乾”。《说卦传》曰：“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成言乎艮。”这段文字，古今学者或以为殷易之义，或以为乃《连山》之遗说。L3][41下面一段解说的文字日：“坤者，地也，万物皆致养焉，故日致役乎坤。”将《礼运》的说法与<说卦传》的说法结合起来看，可知虽甲骨文金文中尚未见到“坤”字，或者说不管千古文字坤卦卦名用什么字形来表示，但至少殷时坤卦之名取义为地当无问题。要之，帛书中“键川”之“川”作为卦名还是应叫“坤卦”，其命名的基本取义是象地。
    坤卦之坤，就古文献上反映的书写形式来看有三，即“议”、“川”、“坤”。贶然就卦名的意义上说它们都是用来称写坤卦的，那么在这个意义上其渎音应是一致的。“川”字被用来书写坤卦卦名与“（（（”是什么关系，是讹写，还是“（（（”“川”本即一字？名春兄的意思，赞同“（<（”是坤卦卦画转横为竖，由“嚣”变为“粼”的说法，帛书中“键川”之“川”是“（（（”的讹写。认为徐锴《系传》将《说文》的“<（<”改为“川”实际是有问题的。梁按，据篆书字形，“顺”字偏旁之“川”亦作“Ⅲ”，与河川之川并无分别。段注日：“从页从《（（，人自顶以至于踵，顺之至也。川之流，顺之至也。故字从页从川会意，而取川声。小徐作川声，则举形声包会意。训、驯之皆日川声也。”Lsj据此看来，“川”字不仅在篆书中与“<（（”字形相同，意义也相22名“键川”之川写作“川”并非误抄问题,坤卦之“坤”亦确系由“申”得声而非土申会义,无论其于古文献中书写形式有何不同,其名为“坤卦”且取名于地义是可以确定的。坤卦之“坤”的“土在申位”说出自许慎,又只能与《京房易占》的说法相吻合,故其说显系出于汉人的知识。改动传本《周易》坤卦卦辞的语序,以 适应与传本经文卦序不同的八卦方位说,再增入汉易卦气说中才有的十二支,用这种方法论证《周易》本  经中已有卦气是不妥的。利东北”,这是否也需要改一下,如需要改,依据是什么?如不需要改,为什么坤卦的卦辞就一定要改?看来,坤卦的卦辞不是必须用卦气来解释,而是不适于用卦气来解释。要之,传本经文卦序与所谓“后天卦序”本非一种卦序系统,擅改经文卦辞以求适应“后天卦序”,然后再把这种卦序改造成京房式的六日七分图,纳入十二支,从而证明《周易》本经中已有卦气,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我看这样论证,与其说是在证明先秦已有卦气说,倒不如说是在展示八卦方位说是如何被改造成的卦气说的。将以上所论归结起来,既然我们还没有先秦已有十二支与易卦相配的明证,实际也并未找到先秦确有“土在申位”或什么别的如“坎在子位”的证据,而八卦中其余七卦的名字又无法说明“离在午位”或“兑在酉位”之类。这就不能排除许氏“土在申位”这种孤立的说法是一种据汉人知识对“坤”字之义的附会。

    最后,也谈一点关于认识方法问题的粗浅看法。我认为,在某种观点见于某一时代之文献时,就一定以此文献为这种观点之上限,或者认为这种观点一定早就有了,同样都是不可靠的。一般说来,判断某种思想是哪个时代的,我们首先还是要看它始见于哪个时代的文献。至于此前是否已有这种思想观念,这要认真考察并做具体分析。而在考察历史上一些先后有联系的思想学说时,有一个问题必须注意,即后人的思想学说的建构,必以前人的东西为资料,我们要把两者区别开来,不能用后人的学说去丰富前人学说的思想内涵。宋人作文引用唐诗,我们岂可谓唐诗之中已有宋文之义?把后人与前人思想学说之某种因素或局布的联系扩大为整体一致,把后人在前人某种思想模式启发下创造的新学说体系说成是早就有了的,就会忽视思想的发展。思想史的任务不只要讲思想的继承,更要说明思想的发展。以易学而论,讲卦气本是汉易的主要特征之一,一定要说这种东西是先秦的东西,那么什么是汉人的东西?卦气这个概念明明是汉人提出的,其纳甲、纳支、以六十四卦配四时二十四气七十二候等内容之繁复,根本不是八卦方位说所能代替得了的,而如焦、京以风雨温寒为占的占算方法亦与《易传》所记筮法不同,却一定要将八卦方位说视同卦气,一定要说卦气学说不是汉人的创造,这是什么道理?清人唐晏作《两汉三国学案》,皮锡瑞作《经学通论》,他们皆以对文献掌握之精熟及着眼于学术发展的见识,指出西汉讲阴阳灾异的易学乃始于孟、京,这岂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