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孟西京真的害怕了,从来没这么怕过。 一夜之间,三条人命!!! 两条偶然,是他间接造成的;一条必然,是他直接造成的。 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屋子里陷入了死寂。 突然,孟西京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话了:“你们听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刘壮在哪,我们不知道;大宝二宝怎么死的,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莫小康、梁佩、赵长天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一齐抬起头,看着他,表情惊愕。 孟西京有自己的逻辑和理由。 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想脑袋被子弹打得像个掉在地上的西瓜。 这似乎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五分钟前他本能地对那个交警撒了谎,说大宝只是告诉他晚上不回寝室住了,他是寝室长,这是规矩,别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西京说得很没有底气,但那个交警却没有表示怀疑,问了几句就挂线了,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对于一起交通事故,警察没必要太过认真。 但是刑警呢?人命案呢?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报警?不不不,他早把这两个字抹掉了,那是自投罗网。即便全城的警察都出动搜寻刘壮,牵上所有的警犬,也是大海捞针,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到时候,他也完蛋了。刘壮横竖是死,没必要拉着他一起陪葬。 所以,他决定让所有人跟着他一起撒谎,订立攻守同盟,彻底隐瞒这件事。 只要他们四个都不说,这个秘密能一直守到死。 他相信他们会同意的,现在他们在一条船上,船一沉,都完蛋,他们没的选择。 对不起了,哥儿们!他在心里默默地向刘壮忏悔。此时的刘壮一定早就醒了,躺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一边拼命地哭喊、抓挠、踢打,一边绝望地咒骂他。 他起码还能活半个月,也许更长,他要在黑暗潮湿的地底下一动不能动的躺上几百小时、几万分钟,慢慢地耗尽自己,悄悄的死掉。 可孟西京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他只想管自己。 八 真快,假期已经过去半个月。 孟西京躲在家里,心神不宁。书上说家是温暖安静的港湾,可孟西京的安全感是负数的。 这半个月,他过得像只惊弓的小鸟。 他缩在自己那个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哪也不去,从早到晚地开着灯,开着电视机,惶惶不可终日,十几天过得仿佛像十几年那么久。 只要一闭眼,就看到刘壮从黑暗里向他伸出两只苍白的手,十个手指甲全都脱落了,指尖上的肉像晶莹的石榴般向外翻着,接着刘壮的脸也从黑暗中探出来,他脸上的肉凹进去,像个只绷了层薄皮的骷髅,耳朵里还有蚯蚓在爬进爬出,他的眼睛里除了红彤彤的血丝,还满满登登的全是恐惧和绝望,那目光凉丝丝的,像蛇一样弯弯曲曲地游向他。还有声音,孟西京仿佛听到刘壮不停地在他耳边声音嘶哑的哀求: 给我水,渴呀! 给我饭,饿呀! 放我出去,好冷好黑呀! 他耳边不断重复这几句话,白天黑夜,无休无止。 第十六天晚上,孟西京做了个梦,梦里,刘壮死了。 刘壮仍在箱子里,而孟西京似乎就在一旁,很近,那个位置按道理讲应该是泥土,但做梦是不讲道理的,他确实就在那里。 刘壮盯着他,半晌,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咽气了,但那双眼睛并没有合,睁着,圆睁,死死地瞪着他,仿佛要剜进他的眼眶里,接着,一群蚂蚁、蚯蚓、蚰蜒从各个角落涌出来,顷刻间爬满了刘壮的全身,一扭一扭地钻进他的身体,可那双眼睛,仍然一眨不眨…… 眼睛,死者的眼睛,死气沉沉的铅灰色目光。 孟西京的父母也看出他的不正常,可无奈的是,孟西京声称自己非常正常,拒绝沟通。 第十七天,孟西京居然有来客登门拜访。 门铃响起是在下午四点钟。 孟西京的父母都上班了,孟西京开的门,他一愣。 莫小康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外,眼镜片脏得有些模糊了,这让他的眼神也显得模模糊糊的,身上那件蛋黄色的T恤衫看上去皱皱巴巴,好像很久没洗了。看到孟西京,莫小康咧咧嘴,看起来像是个笑,但笑得很不成功,哭相,像主持人崔永元。 孟西京赶忙把莫小康让进屋,他探头探脑地向楼道里扫了两眼,才放心地关上门。这段时间这已经成了习惯,开门的时候总要往楼道里望望,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望什么,更不清楚到底想望见什么,不想望见什么,这成了一种潜意识支配下的动作,也许……是怕莫小康身后跟进来什么东西。 对莫小康的到来,孟西京很高兴,也有些奇怪,虽然都在一个城市里,但莫小康从没来过他家,这还是头一次。 那么,他……是怎么找到的? 孟西京想起在学校时他们曾经互留过家庭住址,他只能是通过家庭住址找来的。 费劲劳力,千辛万苦的找来他家? 一定有事。 莫小康一声不吭地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没有喝孟西京倒的水,孟西京坐在对面,看莫小康的表情,他已经感觉到了些什么,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过了好半天,莫小康缓缓吐出一句话:他来找我们了。 孟西京的头皮轰地炸了! “谁?”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明知故问。 “刘壮。” 果然是他!!! “你看到刘壮了?他还活着?”孟西京一把抓住莫小康的胳膊,指甲几乎抠到肉里。 莫小康直直地看着孟西京,一字一顿地反问道:“谁说只有活着才能来找我们?” 九 短信。 一条新短信。 就在莫小康的手机上。 孟西京接过来,手抖得厉害。 淡蓝色的屏幕上十二个醒目黑字: “灯已黑,魂归地,你埋我,我埋你。” 138042*****,正是刘壮的号码,千真万确。 孟西京冲进卧室。 他找手机,找到了,但没有电池。放假第一天,他就把电话关了,电池拆了,丢到一边,他怕有人找他,他谁都怕,尤其是警察。 两个卧室的抽屉都翻了,终于把电池翻出来。 还有点电,足够开机了,等了一分钟,一通乱响,杂七杂八的收到十几条短信,广告的,催费的,朋友的,果然,其中就有这条。 “灯已黑,魂归地,你埋我,我埋你。” 整整12个字。 发送时间是午夜12点。 这是个不太属于人的时间,夜最浓的时候。传说每到这时,阴间的大门就会开启,厉鬼出笼,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聊斋志异》里是这么写的,孟西京当初看这段时,还边笑边讲吓唬后桌的女生。 现在他笑不出来了。 会是真的吗? 孟西京握着手机无话可说了。 “梁佩和赵长天我都打电话问了,他们也收着了。不单单是这条短信,还有这个。”莫小康把手里的塑料袋轻轻放在茶几上,这个塑料袋从进门起他就在手心里攥着,孟西京并没太在意。 是一包黑色的粉末状物体。 孟西京用手指拈了一点,一眼就看出是什么了,这东西谁看了都知道。 是泥土。 他有些不解。 莫小康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这堆土是今天早上在我床底下发现的,自己跑出来的,昨天晚上我拖的地,地板干干净净,可早上,它就出现了,湿乎乎的,就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地里?挖出来的? 孟西京傻了。 外边几声闷雷,接着传来沙沙的雨声,那声音,仿佛一阵阵轻飘飘的脚步声杂沓的走过。屋子里骤然暗下来,莫小康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孟西京起身走到床前,掀起垂到地板上的床单,深深的弯下腰,把头探到床下。 一小堆泥土。 新鲜的,湿湿的,就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十 电话里赵长天的声音哆哆嗦嗦,好像冷。 其实不是冷,七月流火,热还热不过来呢,谁会冷?是怕! 他告诉孟西京,梁佩失踪了,说这些时,他几乎带了哭腔。 他和梁佩都是峦州市的,高中时他们就是一个学校的,家住得也不远,走得很近,处得很铁,他说梁佩失踪了,那就是失踪了。 前天莫小康走了以后,孟西京就把手机开了,他怕警察,但更怕催命鬼,他赶紧给梁佩和赵长天打了电话,叮嘱他们从今天起手机24小时开机,保持通讯畅通,有问题马上通气。 梁佩和赵长天像商量好了似的,都没好气地嘟囔道:明明是你不开机,反倒倒打一耙,真是猪八戒的干儿子。 可今天,才不到两天,梁佩的电话就打不通了,打了三遍,全都不在服务区,再打,还是。 这还了得?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孟西京又要发飙了。 他马上打给赵长天,刚想说两句不好听的狠话出出气,结果刚要张嘴,赵长天就告诉他梁佩失踪了,他立刻蔫了。 “你怎么就确定他失踪了?”孟西京小心翼翼地问。 “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一天一夜没影了,他家也在四处找,报警人家派出所不受理,说要超过72小时才算失踪,他家里都炸了。” “他失踪前你们见最后一面是在什么时候?” “就昨天下午,我们在东山公园里看钓鱼,六点多吧,就各回各家了,结果他没回家,不见了。” “不会去上网包夜了吧,玩上瘾了就不爱回家了。”孟西京特别希望是他说的这样。 “理论上……也有这种可能,不过……”赵长天欲言又止。 “有话痛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孟西京强忍着保持语言美。 “昨天……昨天发生了件怪事,我怀疑……跟梁佩的失踪有关。” “什么怪事?” 赵长天压低了声音:“昨天下午我们在东山公园的湖边看钓鱼,这湖叫博爱湖,是我们市最大的一个人工湖,每天都有好多人在那钓鱼,我们看一老头起钩,梁佩一直在边上指手画脚的瞎嚷嚷,特兴奋,鱼上来了,突然间他没动静了,我觉得挺奇怪,心想他怎么不嚷嚷了?一回头,就看他眼神有点发直,朝着远处的一座假山直勾勾的看。” 说到这,赵长天停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但声音有些变了。 “我问他看什么,他说他好像……好像看到刘壮了,就站在假山下,笑着冲他招手。我一看,哪有人啊,就说他是精神病,出幻觉了。说是这么说,我心里也有点毛毛的,也没兴致看什么钓鱼了,我们俩就分开回家了。结果他就……不见了。” 嘎吱,嘎吱,孟西京脆弱的神经又绞紧了两扣。 他突然觉得刘壮就站在他身后呢,那张已经开始腐烂的脸一动不动的紧贴在他脑后,离他的后脑勺仅有一厘米,黑窟窿似的嘴里张着,呵出丝丝凉气,缓缓喷在他的后脖梗上。 孟西京不敢动了,他一点一点的转过头,汗水涌出,像蚯蚓般爬满额头。 身后只是一道白墙,没有刘壮,什么都没有。 是他神经过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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