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瓷切菜的时候切到手,锋利的刀尖划破食指的指尖。 罗南的唇温柔吮吸,一股铁锈的味道充满味蕾,“小心点啊。” 晚餐自然是到外面吃,罗南说君子远离厨房。 上电梯的时候董瓷已经困得眼皮睁不开,“回去后我就要睡觉,今天能把人累死。” 罗南挽着董瓷的手,“这么辛苦干脆别管那个半年之约,嫁了算了。” 半年之约是和星辉老板定下的。 “反正还剩一个月,你别着急,我们现在这样挺好啊。”董瓷拿出钥匙,“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了,何必在乎形式,结婚后还可以离婚呢。” “呸呸呸,臭嘴巴。”罗南笑道。 事实何尝不是如此。 窗帘放下来,屋里的冷气呼呼的吹。罗南抱起董瓷到床上,开始脱裤子。 “你干什么嘛?” “你自己说回去后你就要睡觉,今天真走运。”罗南嘿嘿的笑着。 床上的男人大汗淋漓,柔和的灯光笼罩,董瓷脸红道,“去关灯嘛。顺便把帽子拿来。” 帽子就是无边女帽。 “开灯多刺激啊,傻瓜。”罗南欣赏着女人的身体。 董瓷叫道,“关灯关灯,做了N多次了,一点想象力也没有。” “好吧。”罗南关了灯,“今天我要那样哦。” “那样就那样。快关灯嘛。”董瓷侧着头,闭上眼睛。 住在这很安静,除了身体摩擦身体的声音,窗外只有夏天虫子的歌声,上弦月静静的挂在半空中。 董瓷慢慢睁开眼睛,回头看着罗南,他正和自己一样享受原始的快乐,看他辛苦的样子,董瓷想:做男人,真辛苦。 门是关的,屋子里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细看,是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的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缓缓的移动,到了罗南身后。 “罗南……”董瓷张嘴喊着。 却没能继续喊出来,罗南笑道,“你自己答应今天可以那样的……” 董瓷摇头,双手被罗南抓的紧紧的。 在黑暗中能看出她们是古代衣束,越来越近,残缺不全的脸孔挂着一块块即将掉下的皮,皮上连着淌汁的腐烂的肉,一律没有鼻子,抱小孩的那个女子脖子白,白得耀眼,小孩趴在她肩上用小手抓头发吃,一把一把长长的塞进嘴里,咽下,又从嗓子里扯出来,头发滴滴答答,沾满了小孩的胃液。 到了董瓷眼前,一个女子伸出枯黄的手。 罗南在为了人生最快乐的五秒钟正努力着。达到了,喘息了,疲惫了,期待下一次的五秒种。 灯开,周围什么也没有。窗帘被微风吹动,小波浪般起伏。冷气开得太大了,董瓷发抖。 “有鬼。”董瓷擦着嘴巴。 罗南吻了吻董瓷的嘴,“是啊,有鬼。” “你也看见了?”下床准备去洗手间。 “是啊,我就是色鬼。”罗南点燃一根烟。 董瓷的脸僵硬,“我怕!你陪我去洗手间。” “胆小鬼。”罗南裸身站在洗手间门口,顺便把冷气的温度调高了些,“今天的二十度怎么跟十度似的,空调还是格力的好。” 董瓷蹲在马桶上,起来的时候朝门外喊道,“帮我拿一片那个来,快点。” 罗南扔了一叠进去,“肚子了痛吗?” “是,还好明天不用上班。” 冷气关了,打开窗户,开着灯。董瓷躺在罗南肩膀上,“我怕鬼。” “不怕,我在呢,鬼要是过来,我就掐死他。睡吧。”罗南拍拍董瓷的头。 梦见的是老鼠,钻在肚子里咬,剧痛。 早晨醒来的早,床单上全是血,黑色的。 罗南吓一跳,“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个颜色不正常。” “喝可乐喝多了,没事。你去换裤子吧,对不起哦。”董瓷看着罗南最喜欢的那条爬满小蚂蚁花纹的小裤裤,被血浸成红领巾了。 罗南哭笑不得,“没听过喝可乐喝成这样。” 进洗手间冲凉之前董瓷说,“你穿着小裤裤冲凉,这样可以顺便把裤子也洗干净哦。” “好办法啊好办法。”罗南脱下裤子朝董瓷坏笑着走来,“还不快起床!” 董瓷卷起床单,扔到洗衣机里。水一泡,满屋子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吃过早餐,罗南问,“我去上班了,你今天干什么?” “约公司的柴文秀一起逛街。”董瓷抱着罗南的脖子,“不许想我。” “逛街钱够不够?”罗南出门前问。 许多年后这句话仍然让董瓷怀念许久。 城市广场,繁华喧嚣,寸土寸金,阳光普照大地,楼盘广告铺天盖地,这么多房子,有这么多有钱人买吗? 让爱情回家。那座小区打出大大的横幅,真诱人。 爱情?家?董瓷摇头,不懂。眯着眼睛发呆半天。 柴秀文很远就开始招手,“这里,这里。” 到了咖啡店,柴秀文道,“真的见到鬼了吗?是因为那个来了身体虚弱吧。” “真的,好可怕,那个女人的脸,天哪。”董瓷喝了一大口咖啡,唇膏印在雪白的杯子上,“你是没看见,总之最近倒霉透了。” “没事,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你相信我。”柴秀文是无神论者,她男朋友是哲学系的博士。 “我们别去逛街了,去拜佛吧。”董瓷付钱。 烟雾缭绕的寺庙,善男带着信女,最里面的是慈眉善目的方丈,敲着木鱼,念着经。居士们跪在地上,念叨着,各怀心事。等下斋菜吃什么...... “菩萨保佑我,别让我再见鬼,保佑我顺利平安。”董瓷在心里祈祷。 菩萨冷冷的看着。 菩萨很忙,有时会漏掉信徒的企求。 出门时,方丈看了董瓷一眼,摇摇头,继续敲打木鱼,那是单调的声音,犹如我们的每一天。 “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带团了,祝我好运吧。”董瓷在出门前吻了吻罗南,从心底说,她是喜欢他的,不讨厌就是喜欢,习惯就是喜欢。第一个男朋友就成为结婚的对象,既幸运又幸福,别人这么说的。 董瓷摇头,不懂。也许天意如此。 这次破例没有迟到。 游客四十人,混合团,东南西北。只是市内一日游,早出晚归,免长途奔波之苦,人要想偷懒,总是能想出办法的,所以董瓷抢到这个团。 目的地是游乐园。类似迪斯尼的那种,当然比起迪斯尼来,这里仅仅是皮毛。 车在开着,心情愉快,四十个人兴奋莫明,嚷嚷着让导游讲故事。 董瓷开始说:“两个旅行中的天使到一个富有的家庭借宿。这家人对他们并不友好,并且拒绝让他们在舒适的客人卧室过夜,而是在冰冷的地下室给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当他们铺床时,较老的天使发现墙上有一个洞,就顺手把它修补好了。年轻的天使问为什么,老天使答到:“有些事并不象它看上去那样。” 第二晚,两人又到了一个非常贫穷的农家借宿。主人夫妇俩对他们非常热情,把仅有的一点点食物拿出来款待客人,然后又让出自己的床铺给两个天使。第二天一早,两个天使发现农夫和他的妻子在哭泣,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一头奶牛死了。年轻的天使非常愤怒,他质问老天使为什么会这样,第一个家庭什么都有,老天使还帮助他们修补墙洞,第二个家庭尽管如此贫穷还是热情款待客人,而老天使却没有阻止奶牛的死亡。 “有些事并不象它看上去那样。”老天使答道,“当我们在地下室过夜时,我从墙洞看到墙里面堆满了金块。因为主人被贪欲所迷惑,不愿意分享他的财富,所以我把墙洞填上了。昨天晚上,死亡之神来召唤农夫的妻子,我让奶牛代替了她。所以有些事并不象它看上去那样。” 全车人几乎都快睡着了很安静。 董瓷补充了一句,“有些时候事情的表面并不是它实际应该的样子。如果你有信念,你只需要坚信付出总会得到回报。你可能不会发现……” 只有一个人笑道,“导游小姐的故事说的非常好。” 好个屁啊好,董瓷在心里说,就是想让大家睡着才说的。否则呆会又要唱歌说方言,象小丑一样。 悄悄的看了看窗外,打了个小哈欠,看了看说话的人,在哪里见过似的。也许见的游客太多了,总有类似。他笑起来很用力。 董瓷点头道谢。 陈奇看着这个女孩,在哪里见过似的。也许见的女人太多了,总有类似。她笑起来很真实。 有时候,看一眼就能够带走你的灵魂,有时候,相遇一万次也不够度过一个冬天。 “各位游客,梦幻游乐场到了,这里有亚洲最大的摩天轮和中国最刺激的过山车,如果你有心脏病和高血压,早点和我说,我陪你们去坐旋转木马。”董瓷下车,对众人道。一个导游,嗓门要响,心思要细,胆子要大,眼睛要毒,嘴巴要甜。这是董瓷在公司全员大会发言时总结出来的自认为的导游五要。 陈奇的目光如钩,勾着董瓷的魂。 他的女人中没有一个嗓门这么响的―――在床上叫起来一定很疯狂。 嗓门大的人没有心计,何况。 陈奇喜欢没有心计的女人。 游客们像小学生一样在梦幻游乐场门口乖乖的排排队等待入场。中国人太多,哪里都要排排队,公共汽车火车站飞机场超市银行包房……澡塘洗澡排排队,捐款灾区排排队,医院堕胎排排队,火葬场排排队,阴间投胎排排队,瓷儿一排就是七百九十八年,宋宁宗开禧元年初夏,瓷儿全身长着鼠皮饿死在笼子里。 陈奇一人坐在车里,和夏岩聊着,“给我她的号码。” 夏岩看了看他,摇头,“她会杀死我的。我怕。” 一百元的那种红色是所有颜色中最漂亮的。 这是司机夏岩一天的工资。为了一百元,夏岩把董瓷的号码给卖了。 “不怕她杀你?”陈奇收起纸条。 “怕死不是共产党员。”夏岩笑着迅速把钱放藏在磁带盒里。 董瓷拿着小旗挡着太阳,“难道我数错了?三十八,三十九,还有人呢……” 车里坐了一个。陈奇看着她渐渐走过来,汗湿透衬衫,内衣的颜色是黑色。 “要开园了,下车先生。”董瓷喊.掏出手帕擦汗。手帕是黑色。 真有性格,黑色。 陈奇不知道董瓷喜欢黑色是因为黑色耐脏。 “请自觉排在最后面。”董瓷张罗着。 走到梦幻游乐园的闸口,董瓷对验票的女孩说,“让我们先进去,等下请你喝可乐。” 夏天早晨的太阳和夏天中午的太阳一样毒辣,犹如分手后说你去死吧和说你这人其实很好一样毒辣,阳光下,每个人都是一堆待烤的鲜肉,未熟,先冒出满身油。 开始检票。鱼贯而入,没有人抱怨,习惯了,旅游本身就是受苦,跟团如此,导游是董瓷例外,两千多个散客,几十个旅行团,只有董瓷的团第一个进入。 就为了一杯价值五元的冰可乐。 没有导游会买可乐给闸口检票的人,董瓷买。一杯冰可乐五元,给团里的游客带来优越感从而在意见表上写上导游真优秀啊真优秀月底奖金五百元。 “中午十二点餐厅前集合,这里是通票,坐任何设备都不要钱。大家疯狂去玩吧。”董瓷对众人道,“心脏病高血压的玩些文静的节目。” 呼,全散了。 董瓷觉得一阵轻松,真有点舍不得这种感觉,习惯的,未必是自己喜欢的,自己喜欢的,通常是习惯的。 “你怎么不去玩?”董瓷看见坐在阴凉处休息椅上的陈奇,“不舒服吗?” “胃有点疼。”陈奇看着翻滚的过山车,胃也在翻滚。 你等下啊,董瓷冲到车里,打开箱子,拿出胃药和矿泉水,飞快的跑回来。 “吃药吧。”董瓷给的要是思达舒,自己胃痛的时候也吃这个。 陈奇接过矿泉水,盖子似乎打开过。疑惑ING… “哦,这个是吧,这是我自己在家里灌的水,干净卫生点。”董瓷凑过去轻轻说,“这里的矿泉水都是自来水,喝了胃更痛。” “谢谢。”陈奇感激道。 “你做什么工作啊?怎么会有胃病?”董瓷好奇的问。 “厨师。经常偷吃,所以胃可能撑大了。”陈奇拍了拍肚子笑着。 聊了一会,董瓷说,“现在不痛了对吗,我们去坐过山车吧如果你不是胆小鬼。” “不要,我有惧高症。”陈奇一动不动。 “心理作用,我怕老鼠我还在餐厅吃过老鼠肉呢。”董瓷牵着陈奇的手向过山车处走去. 前世放开了的手,今生相牵,即便素昧平生,芳草天涯,亦熟悉温暖,不再轻易落泪断肠。 “要开始了。怕不怕?”董瓷看着身边的陈奇,“怕就闭上眼睛,大喊大叫。” 陈奇认真的看着她,“你胆子很大。” “哦,我怕鬼和老鼠―――我是说真正的老鼠。”董瓷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我没吃过老鼠肉,我骗你的。” 过山车慢慢升高,升到最高点就会开始俯冲两个三百六十度,最恐惧的莫过于这样被折磨的过程。 陈奇害怕之余又庆幸,还好坐之前已经上过洗手间了,所以现在无尿可尿。 身体缓缓上升,睁开眼睛和董瓷的目光相遇,太阳反射着董瓷脸上细细的汗毛,这样的情景,梦里似乎经历过。 诸如此类,到得来生相逢,恰如经年离别。 俯冲下来,速度快。 董瓷眼睛使劲睁开,头朝下的瞬间,没有鼻子的女人抱着个男孩笑着倒立在轨道。过山车从他们身体上呼啸而过,那阵风充满让人窒息的腐烂的气息。瓷儿尖叫,“鬼啊!!!!!!!!!!!” 没有人听见,尖叫声太多了。 那男孩模仿董瓷的尖叫,“鬼啊!!!!!” 没有人听见,大家都很忙。 从过山车下来的时候,陈奇看着董瓷苍白的脸,“没事吧。” 董瓷摇头,“我没事。” 回到车上的游客已经疲惫不堪,玩有时候比工作累。 “这是我最后一次从事导游工作,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也要像今天一样快乐。”董瓷的告别式简单。 陈奇看着她,她是一朵舒展的花。 不上班也好。董瓷在电视前想。 那个男人,好像认识很久一样,厨师?董瓷想着就笑了,当他的女朋友一定可以吃的很爽。 未必,鞋匠都没有鞋子穿,厨师回家也不喜欢做菜。有些时候事情的表面并不是它实际应该的样子. 罗南上班去了,晚上要自己弄吃的,吃什么呢?买菜,外面下雨了,下雨很好,让人有莫明的烦恼,董瓷的烦恼就是没有烦恼,什么都很好,身体很好,胃口很好,爱情很好,房子很好,连垃圾桶里都没有垃圾。罗南出门的时候提出去,说这样让他有成就感。 换衣服,到拐角处的超市买些菜。 打开衣柜,董瓷隐约觉得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猛的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衣服很多,却少了一件买菜穿的衣服。 叹气,坐在地上。对衣柜角落里的那个戴着发簪的女人说,“你总跟着我干什么,我欠你什么?” 既然出现,只能面对。 阳珍笑,鬼的笑是若有若无的幽深,说不出什么,睁着眼睛看着董瓷。 阳珍慢慢消失。 “原来我是可以看到鬼的女人。”董瓷自我佩服,“不怕不怕,第一次第二次害怕,习惯了就不怕了。” 穿着睡衣去买菜,别人就知道你住在附近。 电话响了,董瓷一只手拿钥匙开门,一只手接电话,“喂,你好哪位。” “是董小姐吗?”陈奇一只手拿钥匙开门,一只手打电话。 “是哦,你是那个人吧。”董瓷把自己甩在沙发上。 陈奇坐在沙发上,“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的耳朵很灵。” “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号码?” “因为我走之前你没问我的号码。” “想见你,出来吃饭吧。” “好。” 董瓷想,晚上不用做饭了,真好。 陈奇想,晚上不用做饭了,真好。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吃。 “我要结婚了,你出现的很晚。”董瓷吮吸手指上的番茄酱。 炸酱面加番茄酱滋味十足。 “你很自信。”陈奇看着她。 “否则你干嘛约我出来,如果不喜欢我。”董瓷看着窗外的灯光, “她们又在看我。” “她们?”陈奇看了看四周,“你朋友?” 董瓷笑道,“是啊,朋友。” “叫她们一起来吃饭啊。”陈奇道。 “她们不吃饭。”董瓷对窗外的三道影子挥手,在黑暗中渐渐消失。 吃完饭,董瓷到门口叫车。陈奇说,“我送你回家吧。” 陈奇的车坐上去有奇异的安全感。董瓷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心里一阵慌乱。厨师,厨师?自己从未认识过一个厨师。 开车的时候,陈奇抓着董瓷的手,董瓷没有拒绝。 一个小男孩在车后面坐着哭,没有声音的哭,伤心的哭,他想做人,做不了,所以只有做鬼,无法投胎的鬼,无辜的鬼,人无辜的时候会哭,鬼也是,天天飘荡在这里那里,那里这里。 陈奇的家到了,男人送你回家你要问清楚是回你家还是回他家。 厨师住这么大的房子,真厉害。董瓷环顾四周赞叹道,我还以为我家够大的。 共有三层,阳台上可以看见星星。阳台下,小男孩在门口徘徊,进不去,门口有桃符,陈奇家里没有鬼,门外尽是鬼。一个手拿铁丝勒住脖子皮肉外翻的女鬼问小男孩,“你是新来的?” “我妈妈要我跟着瓷儿,现在进不去了。”小男孩呜呜哭着。鬼的哭声就是晚上呼呼的怪怪的风声。 女鬼道,“跟着她干什么?” “我们不能投胎……她...”话刚说一半,靖姬飘了过来,揪着小男孩的脖子,“回吧。” 女鬼疑惑的往里看了看,摇摇头,趴在路上一个喝醉酒开着车的男人身上。 “你是给总统做厨师,是吗?”董瓷喝了一口阳台上的杯中血色红酒,仰头,舌尖弥漫美妙滋味。 其实,厨师是我的外号。陈奇道。我是变态杀人狂。说完走过来舔了舔董瓷嘴角的酒,“怕不怕?” “这是份有大有前途的职业。”董瓷笑着躲开他的第二个吻。 二楼的房间很舒服,床很大。董瓷躺在上面如在云端,“你有很多女朋友吗?” 陈奇抱着她,陌生友好刺激的拥抱。人人到这一刻人人都是动物,行为不受意识的控制。董瓷迷乱着接招,安慰着自己,“就这一次,就一次,一次就好。” 大床的好处就是可以让男人女人滚来滚去,变幻各种无聊透顶的姿势,发出各种无聊透顶的悦耳刺破夜空的呻吟。 董瓷想,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区别超过女人和男人的区别。 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必须先得到她的人。陈奇猎艳心得。 得到,顺利的得到,再次证明自己的雄性动物的魅力,陈奇看着自己怀里的董瓷心中一阵得意,她睡着了,睫毛一动不动,眉毛淡淡的象飞蛾的触须,口水流在自己肩膀上。 电话响,董瓷睁开眼睛,“完了,几点了?” “十一点,怎么了?”陈奇把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 “嘘,我老公给我打电话了。”董瓷对陈奇说,接了电话“喂……马上就回家,在朋友家里。” 优雅的把裤子穿好,董瓷赤裸上身对陈奇道,“我们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各不相欠。” 陈奇看着她,坏笑道,“你会想我的。” “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我马上要结婚了。”董瓷穿上黑色内衣,背对着陈奇,“拜托,帮忙扣一下。” 这个女人是陈奇遇见过最笨的女人,内衣的扣子都不会扣。 “好事成双,再来一次吧。”陈奇觉得意犹未尽就这样让她走很可惜。 ……. “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吧。”董瓷想反正已经很晚回去,再晚一点也无妨。 ……. 天慢慢亮了。董瓷最后一次说帮忙扣一下,陈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累极了。董瓷笑了笑,走之前吻了吻陈奇的鼻子,“我走了。” 罗南看见董瓷回来,“去哪里了,一晚上都不回家。” 董瓷笑笑,“还没结婚就要开始约束了吗?” “你以后不要这样可以吗?”罗南无奈道,打量着慵懒倦怠的董瓷。 “嗯。我要睡了,昨晚打了一晚上的麻将,钱也输光了。”董瓷倒在沙发上,“你晚上和我吃饭吗?” “不了,我晚上有事。你好好睡吧,冰箱里有我昨晚给你买的消夜,等睡醒了吃一点,我上班了。”罗南从房间拿了小毯子盖在董瓷身上。 听见关门的声音,董瓷赶快从沙发上坐起来,打开冰箱,眼睛湿湿的,里面放着自己平时爱吃的鸭舌和蜂蜜面包。 电话响了。是陈奇。 “干什么,不是说不联络了吗?”董瓷吃着鸭舌,挂了电话。 陈奇来不及说什么,只听见嘟嘟嘟嘟的挂线声。 这里是陈奇的地下室。 这里关着的都是欠钱超过期限还不起的赌徒妓女,也有公务员,也有家庭主妇,也有流浪汉。 笼子就是他们的归宿,金钱是诱饵,钱就是钱,他们以为钱能买到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实际上钱只能买到世界上大部分东西的东西,有些东西买不到,比如命,比如爸爸妈妈。他们借陈奇的钱,疯狂的挥霍,借很多,还不起,死都还不起,所以迟早就是死。 夏天,地下室的抽风机疯狂的工作,即使这样,也无法吸走那股腥臭,酸的人的汗味充斥着地下室。 “怎么搞得这么臭。”陈奇对黑衣人说。 “明天叫公司的清洁工来搞一下。”黑衣人头目对手下道。 加上头目一共有十个黑衣人。 赤身的男女混合在一起,一共有五个笼子,每个笼子五个人,每个笼子一个小洞,勉强可以轮流伸出头来获取食物和水。 饮水机没有水了。陈奇皱眉道。 “老大,你选。”另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递过来木棍,尖端系着铁钩。 笼子里的人都露出恐惧的眼神,拼命后退。他们早已经在进来之前喝过适量的硫酸,嗓子是黑色,喊不出任何的声音,不是人,只是暂时活着的动物。 陈奇走到第二个笼子前,伸进去铁钩。是个健壮高个子的年轻男子,职业是牛郎,借了三十万赌资,一年未还,现在家徒四壁。还钱不起,只有命偿。 铁钩钩破了他的手掌,牛郎痛苦的蹲在地上,血是健康的红色,一条红色的细流从笼子里流出来。 陈奇点点头,出去。 从地下室出来,空气真新鲜。 牛郎两只手死死抓住笼子栏杆,两个黑衣人架着他,高高悬挂,胸口动脉处拿粗粗针头一扎,那男人嘴巴张得硕大,塑料管连着空空的饮水机桶,满了,加上塞子。尸体没有了血,惨淡的白色,两腿之间软绵绵的那一团曾经另多少有钱女人欲仙欲死,如今也如身体其他部位一样萎缩着,没有血的肉连进冷库的资格也没有。 笼子里其他人已经麻木,下一个是谁,谁也不知道,谁也不关心。只是小心的把头伸出那个小洞喝污浊的水罢了。 “你去送。”黑衣人的头目指挥着手下。 陈奇拿着杯子,打开饮水机致冷的开关,一桶的红色冒着泡泡,新鲜的人血很烫,夏天喝了要上火,需凉凉才喝。 打开开关,接满了一杯,一饮而尽,流到胃里,安心安心。 耳边响起董瓷的话,“干什么,不是说不联络了吗”,心里一阵失落。忘了吧,反正女人很多。 晚上吃的是火锅,到地下室选了一个女人,只挑了胸部和腰部的肉,薄薄的切了,带点血丝,涮一涮,蘸点芥末,微微的酸辣,算是勉强可口。 睡了一天,董瓷晚上一个人吃饭,叫了外卖,一个人吃反倒不知道吃什么,所以才叫外卖。皮蛋瘦弱粥加咸菜丝,一勺一勺的吃,莒菊仙在镜子里看着,祈求的眼神。 “这三个女鬼搞什么鬼,天天都来。”董瓷看着镜子,“还有那个小孩。” 忏悔,忏悔,为昨天晚上的出轨忏悔。 越想忘记,越无法忘记,无法忘记是因为不想忘记。 有人敲门。镜子里的女鬼消失。 罗南回家的时候,董瓷在沙发上看着他痴痴的笑,“亲爱的,去洗个泡泡浴。”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泛着嫩绿色的泡沫,董瓷加了新鲜的绿茶。 罗南笑道,“无事献殷勤.” “你洗不洗,不洗我把水放了。” “谢谢,我去洗,就去就去。”罗南脱下外套,“你在床上等我啊。” 罗南赤脚滑入浴缸,旁边是一个杂志架,有一大叠书,准备的还有一杯温热牛奶。浴缸酝酿绿茶清新香气,闭上眼,一天中最惬意的莫过此刻,下班回家有个漂亮可爱女人为自己送上拖鞋,放好洗澡水,真是享受―――可惜这样的事情很久才发生一次,通常自己晚回家时董瓷都睡着了,打着鼾,口水流在枕头上。要么就是一边看电视一边说亲爱的你回来了啊去洗澡吧洗完以后帮我放好水我也要洗。 罗南在浴缸里睡着了。梦见一个陌生女人,走到浴缸里,从毛茸茸的嘴里拖了一只老鼠出来,扔给他,老鼠站在罗南肚皮上,全身湿漉漉,肚皮很滑,老鼠跌入浴缸里。 醒来全身是汗,泡的太久了,站起来险些滑倒。 裹上浴巾,到卧室,董瓷见他进来道,“你这个痞子连裤子都不穿。” “穿了还不是要被你这个痞子脱掉。”罗南掀开浴巾,笑着说,“大象,大象……” 董瓷闭上眼睛也在笑,“真痞啊你,我冲凉去了。” 罗南钻进被子,抱着董瓷,“大象的鼻子已经很长了,你要快点回来。”把灯调暗后,美美的把头枕在手臂上打开电视看新闻。 浴缸的水仍是那么绿,“这个家伙,洗完也不知道把水放了真是。”说完把带着塞子的链条一拔,咕噜咕噜,水位一点点下降。 “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么慢?”董瓷伸手到洞口处一掏,软绵绵的一团肉。 是一只老鼠。 淹死在泡泡浴缸里喝饱了绿茶的老鼠,肚子鼓鼓象青蛙,眼睛凸出,灰色,尾巴短。 到厨房拿筷子夹出来扔下楼,轻微的砰一声,死去的老鼠由淹死演变为摔死。 消毒水的味道代替了原来的芬芳,董瓷戴着手套擦洗浴缸,一遍又一遍,直到胳膊累得抬不起来。站浴,水顺着大腿流下,浴缸很干净,消毒水的味道原来是这么好闻。 回到床上,罗南已经睡着。 睡在罗南肩膀上,什么梦也没做,睡的很香。 爱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和喜欢的男人睡觉,爱对于男人来说,就是和喜欢的女人做爱。 董瓷在同事中唯一的朋友就是柴文秀,尤其是上次两人一起去寺庙烧香拜佛,更是让董瓷觉得这份友情非常难得。柴文秀看见罗南开车把董瓷送到商场门口时艳羡不已,“你真是幸福,不用上班,逛街都有人送。我们家海明就没有这份心。” 幸福?每个人都只看到别人的幸福忽略身边的幸福。 买完东西吃东西,吃完东西再买东西。 八点,柴文秀坐董瓷的顺风车回家,对罗南道,“谢谢你提供的方便。” “哪里,她没什么朋友,你来陪她我很感激。”罗南对柴文秀笑道。 柴文秀进门,海明正在电脑前,“又去买东西了。” “买衣服。”柴文秀倒在沙发上,看着一本正经伏案苦读的海明,“我说你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也没见赚什么钱,选这个破学校的破专业,一点用也没有。” “吃饭了吗?”海明扶了扶眼镜,“冰箱里还有我中午吃剩的饺子。” “饺子饺子,又是饺子,天天都吃饺子。”柴文秀发着牢骚,看着桌上的帐单,管理费,水电费,银行扣款单,电话费。三十二年的房屋按揭,不知道要还到何年何月何日。 打开电视,六合彩的节目被新闻屏蔽,到楼下问小卖部的阿明,又没中,亏了一千块。阿明安慰道,下期,据说有内幕消息,文姐一定行的。 柴文秀顺便买了一袋方便面,“再信你一次。” 澡也没洗,直接上床了。海明上床,“你今天真香。” 柴文秀扭过身去,“别吵,明天星期一得带团呢。逛街累死了。” 海明叹了一口气,关灯,肚子有点饿,看看身边的女人,翻身,睡了。 陈奇坐在办公室,反复的拨打那个号码,只有一个冷冷的女声,您拨的电话号码不存在。 不存在?不可能。 陈奇在星辉找到了前台小姐所说的董瓷唯一的好朋友柴文秀。 “我不认识你。”柴文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我想认识你,我知道你是董瓷的朋友。下班后我请你吃饭。”陈奇道。 柴文秀心里一阵喜悦,表情却很冷漠,“那随便你。” 下班前,打电话回家,“海明,我今天有客户要谈,你自己吃饭。” 陈奇的车果然停在门口,柴文秀想,我可怜的海明,如果我和你分手不知道你脆弱的心灵是否能够承受。 餐厅的气氛很好。柴文秀微笑着,“现在认识了。” “柴小姐的身材很好。”陈奇举起酒杯,“能邀到你真是荣幸。” “哪里哪里。” “哪里都是。” 法国菜比饺子看去来好吃,味道却不敢恭维,柴文秀心想。 “我想知道董瓷的新号码。”陈奇耐心的看柴文秀吃完最后一道甜点。 “原来你请我吃饭是为了这个。”柴文秀有点失望,“她都订婚了。而且没有经过她的允许……” 陈奇拿出一张卡,“密码是000000,你用完后再打电话给我吧,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我的电话号码写在卡的背面。” 这是柴文秀今年最走运和最倒霉的事。 一个星期后,陈奇接到柴文秀的电话,不仅董瓷的号码和连住址都有了,陈奇得意的把腿放在办公桌上。世界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人心。 生日快乐。罗南捧着一束巨大的百合花。 董瓷笑了。虽然她最喜欢的花不是百合。 生日party定在海景酒店,来了很多人,几乎都是罗南生意上的朋友。柴文秀还没来,柴文秀对海明说董瓷过生日你就要考试在家看书吧那种场合不适合你,海明感激道还是你了解我。 陈奇在车上对柴文秀道,“董瓷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难得。否则我也不会提前一个月知道她的生日。” 柴文秀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罗南看见陈奇的那一刹那觉得寒冷。 陈奇看见罗南的那一刹那觉得象自己。 董瓷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你们…..好。” “好啦,你自己的朋友来了,我要去招呼我的朋友去了。”罗南吻了吻董瓷的脸,“晚上咱们一起回家拆礼物。” 罗南看了陈奇一眼,“你就是海明吧,柴文秀真有眼光。” 董瓷推着罗南,“你去那边嘛,我在这里和他们聊天就好。” 柴文秀吐吐舌头,对不起我去洗手间。 “不是说不联络了吗?”董瓷惊恐,内心喜悦。 “我爱你与你无关。”陈奇说。 “你也看到我将来的老公了,我们没可能的。”董瓷左顾右盼,象在做贼一样。 罗南走过来,拉着董瓷的手,“快点,马上要开始了。” 焰火冲天,银舌狂舞,董瓷开心的笑脸映衬在夜空中,陈奇悄悄的走了,不喜欢焰火,即使是漂亮的焰火,短暂绚丽,美好的虚假,激情燃烧后天空并没有留下什么。 董瓷这样的笑,装的很象,连自己都差点骗过去了。陈奇走的时候回头,和董瓷眼神相遇。犹记前尘往事,亦相隔千里,不复重来。 “她为什么还不死?”小男孩尼达祖问着角落的靖姬。 “你问我我问谁?”靖姬冷冷的看着热闹的人群,“你以为她活得很快乐吗?” 罗南喜欢董瓷的原因是已经习惯了,不伤脑筋。 董瓷喜欢罗南的原因是已经习惯了,不伤身体。 接了电话,打电话的人就在楼下,罗南十五分钟前已经去公司,陈奇说,“五分钟后,你不下来我就上去。” 五分钟,五分钟能做什么。董瓷手忙脚乱的换衣服,梳头。睡懒觉真是个坏习惯。 下楼的时候看见陈奇坐在车里。 “你忘记洗脸了。”陈奇道。 “你放过我吧。”董瓷的嘴边残留牙膏泡沫。 “别担心,我只是带你去看你的生日礼物。” 开了两个小时还没到,车子驶出市区到了郊外,“你想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董瓷皱眉问。 “呵呵。”陈奇笑着。 “你自己说你是变态杀人狂啊。”董瓷瞄了瞄陈奇的嘴巴。 “你又不是欠我钱还不起杀你干什么。” “要是欠了还不起呢?” “当然是以身相许,笨蛋。”陈奇飞快的吻了一下董瓷的鼻子,“我为什么要喜欢你,知道吗?” “说啊。” “说出来你不会相信,我在认识你之前梦见过你穿古代衣服的样子。”陈奇转了弯,“快到了。” 董瓷扁扁嘴,“切,这么俗套,你以为写小说啊,你不如说你觉得我长得象你第一个女朋友比较好点。” 太阳悬挂在头顶。绿色竹林青翠,心旷神怡。 “这里很美啊。”董瓷呼吸着纯净的空气。 “前面就是属于你的生日礼物。”陈奇说。 董瓷快步走出竹林。 推开园子的门。 满目的玫瑰,风中摇曳,空气满是玫瑰的香气。露珠蒸发,静谧午后,花瓣铺满小径。 董瓷没有拒绝这样的生日礼物和这样的吻,也没有拒绝陈奇的爱抚。董瓷的玫瑰园玫瑰的根吸取着尸体的养分,开的比任何地方的玫瑰都要绚烂。 可惜董瓷没有晚上来看,否则可以看见敞开内脏的男人女人在玫瑰园里无尽消魂的奇景。 因为这里是陈奇的玫瑰园。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吗? 可以,如果不被发现。 董瓷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在海浪中脚踏着两只船,风不大,所以踏得安稳。忏悔,内疚,对罗南体贴细心。 “你越来越乖了。”罗南说。 “好像我以前不乖一样。”董瓷裹着被子,看着他。罗南更像自己的亲人。 陈奇对董瓷说,“你能不能不回去,我想你在这里睡。” “这是最后一次了。”董瓷说。 “你快结婚了吧。”陈奇握着董瓷的手,“很喜欢他吧?” “是。我们快结束了。” 秋天到,十一近,婚礼快来了,想到这,董瓷有点烦,女人为什么不能嫁两个男人。 上星期去城里最有名的王瞎子那里算命,算命先生说和罗南八字并不合适,问为什么,说是有更强大的力量阻止。 是谁?董瓷问。 前世冤孽。王瞎子叹气,好自为之。 给王瞎子钱道,求您想办法。钱被退回,我拿不起这个钱,这是天意。 女鬼们越来越闹,习惯了,就好,反正看久了就这个样子,也不吵闹,只是带些阴冷的风,多穿几件就是。 柴文秀很忙,但是不知道忙什么,这和这个城市很多人一样,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海明忙着他的博士学位,据说准备读双的,柴文秀快疯了,六合彩买多了就上瘾,赌博吸毒和做爱是一个道理,让人上瘾容易戒除难。 柴文秀来电话了,借钱的事,董瓷回绝了,“我还没结婚,拿不出那么多。” 这就是朋友,柴文秀唾弃的想,“到了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 高利贷不是人人都借得到也不是人人都还得起的。 柴文秀在地下室前说,“我有办法,最后一个电话,求你,一定可以。” 黑衣人冷冷的点头。 “董瓷,救命啊,先到你家罗南那挪一点,我很快就还给他了,我快死了求你。”柴文秀的声音颤抖着。 “你等等吧,唉,我去他公司好了。”董瓷不耐烦的挂了电话。三十万,也叫挪一点,罗南又不是取款机,唉。 董瓷打车到罗南公司,拿了张支票,罗南倒是没说什么。 “喂,你在哪里啊,钱拿到了。” “在风花苑。”黑衣人拿过电话。 董瓷想,文秀在陈奇家附近干什么。 拿钥匙开门。准备先进屋子喝点水再找柴文秀。 “你总算来了。”正在午睡的陈奇抱着董瓷,“想我了吧。” “你们院子里住着放高利贷的吗?”董瓷回吻着,“柴文秀借了人家钱还不起,我给她送钱来了呢。” “啊?晕死。”陈奇打开电话,“喂,放那个女的上来。” 柴文秀死里逃生,钱也不用还了,还赚了一顿晚餐。 “我明白来找你。”董瓷依恋着陈奇的怀抱。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回去的出租车上,柴文秀抱着董瓷说。 原来,这就叫最好的朋友。 树上,一片叶子掉下来。 生命如此脆弱,脆弱到来不及预兆。死神在来的时候从来不给任何人通知。 柴文秀死在出租车上,出租车和对面的货车相撞。出租车司机喝完同事的喜酒匆匆上路,也匆匆奔赴黄泉路。 董瓷的身体飞到前面的座位,撞在挡风玻璃上,头骨裂开。躺在医院,和死去相差无己。 罗南守着哭泣道,如果是植物人我也会娶你的,你一定要好起来。 海明不用守着,柴文秀的尸体在冷库里散发白色清烟,已是面目全非。 董瓷的父母不知道,没人敢让他们知道。 陈奇不知道,他在家里吃人,烤熟的一个人,正面和背面都很熟的一个男人,全身熟透,滴着油,火很旺,肉很香。心情很好,打董瓷的电话想问她明天要不要去玫瑰园看玫瑰,没人接,是和他未来的老公做爱吗?想到这里,陈奇一阵嫉妒,割了男人胳膊上一块肉,狠狠的嚼,这次意外的噎住了,眼泪掉下来。 “我怎么在这里?”董瓷的魂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肉身:头上包着纱布,黑眼珠凸出,嘴角僵硬。罗南憔悴的脸紧紧的贴着董瓷的手背,这时门开了,医生拿着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对罗南道,“你是家属吧,,记得给病人每半个小时拿棉签擦擦眼眶,病人不能眨眼睛,眼眶很快就会干。晚上需要请个特护。” “医生,她到底有没有可能活下来。”罗南一夜未睡,声音哑,低低的。 “等吧,不排除奇迹发生的可能。我们靠输液给她维持一段时间。”医生拍了拍罗南的肩膀,“但愿她能醒来,每天多和她说说话.” 病房剩下罗南和那个曾经活泼的像个兔子的董瓷。 小心的拿棉签蘸了玻璃瓶中的液体,擦拭董瓷鼓出来的眼球,人工眼泪顿时充满了董瓷的眼眶,顺眼眶流出。 “我才是该死的人,我为什么不来接你……”罗南眼泪掉下,透明略带咸味,为自己爱的人流下的眼泪很珍贵,可惜是徒劳,欢爱逝去,只剩一寸相思一寸灰。 斜阳黄昏,天渐黑,窗外秋风卷起枯叶。魂已飘出去,与枯萎的叶子一起,随风逝去。 “现在我要走了,我知道你一个人睡在这里一定不习惯…….”罗南的眼泪一滴滴滑落,看着一动不动的董瓷,“你知道吗,离开你,我会睡不着……我很想你回家,你听到了吗?” 没有任何反应。 植物人就是像植物一样的人,和植物说话是没有丝毫反应的,所以叫植物人。 护士走过来,“罗先生你回吧,我会照顾她。” “我明天下午会过来,辛苦你了。” 罗南红着眼睛依依不舍放开董瓷的手,毫无温度的手被握得已经温暖,放开,瞬间变凉。 董瓷飘到上次烧香的寺庙,方丈在门口招手。 “我死了吗?你能看见我吗?”董瓷大喊,“你告诉我我要去哪里。” 方丈双手合十,“前生故人赠我鞋一双,今世贫僧指你路一条。” “我不想就这样死。”董瓷呜咽。 “莫担心。你本不该绝。”方丈递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一路走好,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别舍不得。阿弥陀佛。 ” 方丈入寺,寺门关,董瓷入佛门无门。远处却来了两个朦胧的人影,头顶圆筒形的高帽。一个白得像白昼,一个黑得像黑夜。 “黑白无常?”董瓷抖抖的。 “冤魂,跟我们来.”白无常手拿铁链。 三个影子后还有一个小影子跟在董瓷身后,董瓷问白无常,“后面的家伙干什么跟着我?” “他们应该是跟你前世有仇,想等你灵魂出窍后到地府找阎君求情让他们早日投胎,否则要做足七七四十九世的鬼才能为人。”白无常解释道,“至于有什么仇,我也不清楚,鬼海茫茫,这样类似的事太多了。” “那么多死人,都要你们两个来抓魂,怎么忙的过来啊。”董瓷好奇的问,对跟在后面的四个影子已不在意,做人的时候都不怕,何况现在做了鬼。 白无常道,“也不是每次是我们去抓,有的自己能找到鬼门关的路,像撞死的那个醉酒司机和你的那个朋友,还有的恶人魂飞魄散了,也有些积善积德的好人死去后有瑞气上升就直接升天了,当差的负责抓鬼的鬼成千上万,何止我们。” 董瓷点点头,“我懂了,并不是每个死去的人都要入地府,也不是每次都由你们来勾魂对吧。” “姑娘真是聪明,我们走吧。”白无常做了请的手势。 走到一个山洞般的入口,几个鬼鱼贯而入。董瓷脚踩在地上,粘粘乎乎的像走在沼泽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很黑,几乎没有一丝光线,只凭直觉往前走,黑白无常沉默起来。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阴阳两界,如此类似。 陈奇在等董瓷的电话,等不到。打过去,打不通。答应是要来找自己的,为什么失约。陈奇的心忽然痛的很厉害。 答应的事情不一定能做到,通常是这样。比如那人死了或变成植物人,植物人很快乐,不快乐的人都是记性太好、个性太认真的人。所以陈奇不快乐,得到了不快乐,得不到也不快乐,因为自己不想快乐,所以柴秀文的电话也打不通。 第二天到星辉旅行社一问才知道一个死了,另一个变成植物人。 晚上到医院,看到董瓷,无言。护士问,你是董小姐什么人,现在才来? 朋友。陈奇关好门出去。 孟婆在等候. 董瓷行礼。孟婆道,你不用喝,判官交代过了。 迈过奈何桥,无尽繁华。 判官道,“你阳寿未尽,择日返回阳间吧。” 董瓷跪下道,“阎君,我有一事相求,后面这三个女鬼和这个小鬼前世和我有仇,虽然我不知道什么仇,但是我想求你饶恕她们。” 黑白无常禀报,“阎君,现在地府往阳间的人太多,要等候些日子。” 阎君在桌上拿了跟红绳给董瓷,“系上吧,红绳变黑之时,你就到入口处排队还阳,至于那几个冤魂,判官会处理。” 董瓷四处游荡,看见一通道,上面写着六个字:“念前事,怯流光”,一个小鬼在门口歪歪的站着。 “是什么?”董瓷问道。 白无常道,“自己前世的地方。” 董瓷走到门口,原本站的歪歪的小鬼立刻站得笔直,“黑白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官大一级压死鬼。 念前世,怯流光,董瓷报上姓名生辰八字,小鬼带她进入一间阴冷的屋子,屋子中间一块巨大的红色石头。 渐渐的,石头显出董瓷的前世,蝗虫和惶恐的脸,流血的指甲,秋风茶楼的人声,掉在地上的馒头,尼玛霸道的笑容,紫檀木琵琶,衣冠不整枕边鸳鸯,离别时的泪如倾,剥皮的老鼠剥皮的人,错过的拥抱,后院的人肉,万鼠坑里的残骸…… 董瓷落泪,原来我前世是这么命苦的一个人。委屈不自知。 尼玛?你在哪,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告诉你我是谁。 黑无常道,“我可以送你去,但是红绳变黑的时候必须回来,否则就还不了阳了。” 董瓷点头,“谢二位。” 白无常道,“第六百八十号房子里的一百一十六号门就是你的前世之路,从哪里去,记得从哪里回。” 董瓷道谢不已。 路口立着一个牌子:前世别离不知悲,今生沉吟各自知。 找自己前世要紧,各人自有各人的烦恼。 罗南看着躺在床上一点一点瘦下去的董瓷,胸口的肋骨渐渐显露出原来的形状,皮紧紧裹着骨,而眼睛分明显得更大。 “我不会放弃你。”罗南握着董瓷的手,“你要坚持,等你醒来,怎样都依着你行吗,你说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董瓷听不见。 陈奇总是选择很晚的时候来,发疯似的终于寻得了,却发现只剩一具躯体.坐到凌晨,临走时从不忘记吻董瓷冰冷干枯的嘴唇,虽然它曾经那么温暖滋润。陈奇在医院门口碰见过罗南,心照不宣。罗南知道他不是海明,参加柴文秀葬礼的时候罗南见过海明,这个傻傻的书呆子,已经悲伤到无以复加,不停的自责,自责,书也念不下去了,要供房子,不工作,谁供房子,以前有柴文秀,现在柴文秀死了。他很悲伤。 两个不同的男人,都希望董瓷能快点醒来,快点醒来拥有她的未来 董瓷的头浮出水面时大呼救命。周围的宋朝群众在桥边袖手旁观,中午吃完饭有热闹看是最好不过的消遣。看来这是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见义勇为奖金在当时还未设立,许多人指指点点,“有个女子落水了。” 学会游泳是多么有必要。 还好是夏天,否则不淹死也冻死。 还好是条小河不是大海,否则不冻死也咸死。 扑腾了半天才发现河水浅的可怜,大概就是小马过河里的那条河,只要不是猫,都淹死未遂。 落汤鸡一样爬上岸,丝绸衣服弄湿很是性感,贴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象美人鱼。董瓷又热又饿,向附近看热闹的卖鸭梨小贩打听道,“大哥,请问秋风茶楼怎么走?” 小贩看着她,“你买个鸭梨我就告诉你。” “你真势利.”董瓷说,“你先告诉我我就买你的鸭梨。” “就在你旁边。”小贩道,“现在你可以买我的鸭梨了吧。” “我身上没钱。“董瓷看着旁边的秋风茶楼,“你真好骗,我眼神真差。” 秋风茶楼,人声鼎沸。李秋风看见一个女子,貌美如花,全身湿透,在太阳下很耀眼。顿时走出来,“喝茶吗姑娘。” 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董瓷白皙的脖子。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董瓷甩了甩头上的水,然后模仿狗狗甩水的动作抖抖全身。 “我觉得你长的很像……”李秋风的心扯一扯。 “很像你死去的女儿是吧。”董瓷看着他,“很老土的搭讪,唉。我在你这里等个人,等他来了我就走。” 李秋风惊讶,然后一笑,“请进请进。”然后对着里面的跑堂喊,“小三,奉茶。” 坐等右等,尼玛怎么还不来,天快黑了。董瓷着急,他不来,连茶钱都没人付怎么办,趁李秋风不注意,一溜烟跑了。 卖鸭梨的小贩仍然在卖鸭梨,世道在变,卖鸭梨的不变。 “你知道尼府在哪里吗,这次我一定买你的梨。”董瓷诚恳道。 小贩没理她的问话,看着前面奔跑的人群,收起摊子就跑。 董瓷气喘吁吁的跟在他后面道,“大哥,你跑什么?” “官差来了。这里不允许摆摊,我不跑干什么?”小贩停下脚步,“尼府就在前面,我正好要去那里摆摊,一起吧,看你也生的伶俐。” “哦是吗?”董瓷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沾沾自喜。 女人就是这样,因为别人一句无心的称赞而忘记本来存在的烦恼与危机。 跟着小贩走,小贩是山东人氏,董瓷恭维道,山东是出美男的地方啊。 小贩一边走,一边道,“算你有眼光。” 尼府到了,很气派,老远就看见门口两个汉白玉大狮子张牙舞爪,还挂了很多红色的灯笼,董瓷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呢。” 山东鸭梨英俊小贩道,“你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去方便一下。” 尼玛喝了口茶,对床上的阳珍道,“你歇着吧,我逛逛花街去。” “老爷,我就是一天身体不适,你就要去逛花街……害人家又要独守空房。”阳珍埋怨道。 “男人憋着会得病的。”尼玛捏了捏她的大腿,“身体不适就应该在家好好养着。” 董瓷吃完鸭梨,左顾右盼,门开了。 尼玛出现。 这女子仿佛哪里见过。楚楚动人的眼神让人顿生怜惜之意。 “请老爷收留。”董瓷下跪。 董瓷进了尼府。换了红色肚兜披上红绸外衣,头上插两朵花,简直貌若天人。 董瓷抱着尼玛,“你怎么会叫我来?” “你很奇怪,说话和说话的声音。身体和身体的味道。”尼玛脱光光,象厚厚的棉被一样压在董瓷身上,很舒服,彼此。 董瓷被吻着,“老爷,我要名分。我不要当丫鬟。” “你让老爷高兴,什么都给你。”尼玛着魔似的抽动。 董瓷喊着,快,快,快。 不是叫老爷的动作快,是抓紧时间改变自己的前世,红绳变黑就必须回去了。 第二天尼府加了个四太太,张灯结彩。阳珍三人看的眼红,酒席是流水席,镇上的人想吃就吃,白天吃到晚上。 红绳系在手腕上,安全的红色。董瓷笑得花枝乱颤。 尼玛看着董瓷,“你还想要什么?” 董瓷一脸红润,指了指阳珍的头,“我要那簪子,漂亮。” “你就依了她吧。”尼玛对阳珍道。 阳珍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笑脸浮现,“原来四太太喜欢这个,拿去,姐姐那还有不少,都拿去。” 董瓷拿着簪子细细看着,就是这根簪子曾经划破自己的脸。现在不会了。 靖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肚子里的小朋友用力踢着,一阵幸福的轻微的痛。 莒菊仙习惯了,年老色衰,见惯不惯,喜怒哀乐已经不再挂在脸上,这样的女人,才是真的老了。董瓷想着。 尼玛瘦了,被折腾的。夜夜耕耘后还要陪董瓷聊天,讲些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或者听董瓷说些自己根本听不懂的事情,比如将来怎样怎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打鼾,即使打鼾,董瓷问,老爷,我说到哪里了?尼玛迷糊中答道,讲到你当什么导游的时候了。董瓷依偎在尼玛怀里,老爷,休息时间到了,我们再来一次吧。 一人得宠,三人冷落,自然心不甘,情不愿。董瓷明白,便又在枕畔问尼玛,“老爷,她们三个嫉妒我怎么办?” “随你怎么办?”尼玛只求能好好睡到天亮。 靖姬是个威胁,是的。 董瓷走出尼府的时候,卖鸭梨小贩简直晕倒,一筐子的鸭梨洒了一地,这是谁,珠光宝气,艳丽无比。 “你给我去买个东西。”董瓷丢下一张银票一张纸条,“剩下的给你妈买衣服穿,不用找了。” 鸭梨小贩瞠目结舌,“是是是。” 董瓷喜欢吃榴莲,榴莲榴莲,流连流连。 东西是给靖姬准备的,中午时分,董瓷亲自从厨房端出来,“二太太,这是我亲自为你熬的。” 靖姬看着尼玛。 “怎么,怕是毒药?”董瓷看着尼玛,自己喝了一口。 靖姬抖抖的喝下,还好不是毒药,她没有死。 一天后,靖姬肚子里的胎儿死了,此时有胳膊有腿。彼时化为一滩血水,是谁刺破你的子宫,鲜血涌出那一刻一定很痛吧,为什么血会流淌不止,无论如何都无法制止住, 伴着今夜清冷的月光,让我最后为你唱一首温柔的慈悲...... 董瓷霸占着尼玛,“我不许,不许你是其他人的,你自己说的,我怎样都可以。” “小孩……”尼玛叹息道。 “小孩我可以给你生。” 尼玛想,也是。 “现在生,来不来?” “讨厌。”董瓷的嘴被尼玛堵住了,呼吸的间隙模糊道,“生小孩不是放在这里……” 三更十分,有人敲门,董瓷开门看。是靖姬,裹着红色的衣服,那种红,比舌头还红。她是用腿敲门,身体高挂,双手自然下垂,眼睛下翻,只有眼白。表情是心寒的麻木。 靖姬头发长,长到可以绞死自己。即使她是自杀,董瓷仍心有余悸。 女人会忍不住去想自己喜欢的人,想着想着会忍不住去见自己喜欢的人,见着见着会忍不住让他进入到身体里面去。所以,在她忍不住的时候跟踪她,多跟踪几次,自然看出端倪。靖姬喜欢的,是镇上开染坊的一个瘦弱干瘪的男人,眼睛深深的陷下去,睫毛分明很长。靖姬经常送布料去染,靖姬喜欢苹果绿和葡萄紫,这两种颜色的布料挑人,偏偏靖姬穿这两种颜色好看,如果靖姬不在尼府,就在染坊。如果不在染坊就在去染坊的路上。丫鬟小燕对董瓷信任好感,所有事实和盘托出。 在自己下人面前,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董瓷想。 二人进了客栈,是一楼,窗后尽是杂草。董瓷手拿着两把带绿叶的大树枝,头上戴树枝编成的帽子,想,这才是植物人。 毒辣的太阳当头照,还好有树枝遮挡。董瓷看着自己的装束,象一只得意的蜥蜴。 透过客栈窗户缝隙看得一清二楚,想着:还是从男人这下手较妥。 等了许久,换来换去,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姿势都看腻了。董瓷今天特意起早跟踪,中午在秋风茶楼胡乱买了点心,董瓷有个坏习惯,吃饱后必想睡觉。现在看着二人重复着活塞式运动,董瓷的眼皮渐渐搭拉下来。睡了一小会。又听见里面道。 “完了没有,我很累”。靖姬连叫床的力气都无。 “着什么急,太阳还没下山呢。”男人道。 再美再舒服的事,超过一定限度总是让人无法忍受。比如饿了吃饭,吃多必然撑死。比如渴了喝水,喝多必然淹死,比如困了睡觉,睡多必然头发晕嘴发甜,比如和喜欢的人做爱做的事,做多了皮会磨破。 那男人道,“不给你几分颜色看看你不知道我是开染房的”。 终于结束了。做的人也累,看的人也累。 靖姬穿好衣服匆忙走后,董瓷推门而入,那男人看着董瓷,“你是谁?” 董瓷撒了一床的银票,“下午来尼府你自己去说,有的活,倘若我说,钱和命你都没有了.” “你到底是谁?”男人没有穿裤子。 “我是谁不重要,下午我在尼府等你,你想清楚一点”。董瓷拿眼睛瞟了瞟靖姬情夫的来不及缩小的膨胀,心想,人不可貌相。 染坊男人见了尼玛,看他的脸色由红到白,由白到紫。尼玛这才知道死去的那个小孩不是他的。 靖姬知道活不过晚上,自尽。选也选在董瓷门口自尽。 莒菊仙阳珍听到董瓷尖叫,穿好衣服匆匆赶来,见到靖姬森森尸体时噤若寒蝉,尼玛走过来,叫几个家丁把靖姬埋了,关切对董瓷道,吓到你了吧,去我屋里睡吧。 董瓷看了阳珍一眼。 阳珍打了个冷战,夏天,晚上,萤火虫,月光,死尸,红衣,一切都是让人昏昏欲睡的绝望气息。 董瓷不会对其他两人下手,杀一只鸡给猴子看足够了,不用杀猴子。两只聪明的猴子第二天失踪了,带走一大笔财产。 老爷,你现在是我的了。 女人喜欢被一个人占有,也喜欢占有一个人。 尼玛对董瓷愈加溺爱,董瓷不但不怕后院那些人,还提供了很多好的方法。比如干净的内脏塞到腹腔里再塞入冰块既新鲜又方便,比如可以把手指埋入盐堆再用硫磺熏一熏好看又美味,比如在烧制腊肉的时候刷上一层蜂蜜吃的时候有些甜味,比如尸油凝固后涂在脸上能让皮肤光洁送给官太太是不二之选…… 你真是我的宝贝。尼玛抱着董瓷,“真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 “我死后,你要把我做成腊肉,全部吃掉。”董瓷看手上的红绳,颜色开始变化,深到发黑“来世你还认识我吗?老爷。” “傻瓜,你怎么会死呢?不准你死,你要陪着老爷享受好日子。”尼玛看着董瓷的身体,上下其手。 董瓷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情欲的热气。 原来我这么爱你。 尼玛睡了,睡的香甜。董瓷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他的鼻子,“我要走了。老爷。” 早晨,董瓷的尸体浮上来。脸是朝下的,几只水蜘蛛跳在董瓷背上,尼玛不相信,这条河这么浅,董瓷怎么可能死去。尼玛啃着董瓷尸体做的人肉腊肉,一口一口。她没有死,她肯定变成一条鱼。 尼玛重新找了几个小妾。但她们不是董瓷。 尼玛经常在门口发呆。以为董瓷会回来。 尼玛回西藏了,没有带任何人回去。 那条河这么浅,董瓷怎么可能死去。很多事情不可能,却发生了。很多顺理成章的可能,因为老天的捉弄变成了不可能,所以我们有烦恼。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董瓷对等待在地府门口的黑白无常道,带我回去吧,我很累。 我准备回去。董瓷对黑白无常鞠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被撤职了你知道吗?”黑无常这次抢先发言。 “为什么?”董瓷问。 “你改变了你的前世。”白无常无奈道,“不过没关系,我们手中有金冥币,很快又会恢复职位的。” 有钱能使鬼升级。 董瓷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是罗南,再看看自己,瘦的快成骷髅了,董瓷吓了一跳,阳光刺眼,窗外的桃花吸引着蜜蜂,春天来了。董瓷在春天的早晨醒来。 “你醒来了!”罗南大喊着,医生,医生…… 医生很平静道,醒来了好,我医院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例子。 “我要回家。”董瓷支撑着起来,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天天吃的都是流质食物。罗南按着董瓷,你先别着急,我去买点牛奶面包给你吃,等下还要做检查,怕你肚子饿。 等罗南出去,董瓷对护士道,“有没有另外一个男人来过?” 特护小声道,“有,很晚的时候,有个男人会来。不过最近一个月好象没来过。” 陈奇。是他,一定是。 全身检查,要脱光光,董瓷恨全身检查。尤其是那种中年男医生。他们的眼神、手指和听诊器一样冰冷。 医生给董瓷做完全身检查,吩咐道,办理出院手续吧,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特护看着搀扶董瓷小心翼翼的罗南,想道:真是个走运的女人。 车窗开着,董瓷伸出头看两旁的人群和高楼,一切都没变,一切正在改变。 熟悉的房子,熟悉的人,熟悉的身体的味道。 罗南高兴的抱着董瓷在屋内转了一圈,“宝贝,你终于回家了。不过要多吃东西,否则婚纱撑不起来哦。” “婚纱?” “是啊,不要告诉我你得失忆症了,你答应我嫁给我的。”罗南把董瓷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哦。”董瓷点头,“是啊。” 罗南的电话响,在阳台说了很多,然后匆匆回到董瓷身边,“对不起,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两个小时后我一定赶回来陪你吃饭。” 董瓷拨陈奇的电话,停机。 停机,算了。 想找自己的人即使失去联络也能再续前缘,不想找自己的人即使电话就在身边也不会说出半句温暖之言。 两个小时后,罗南准时回来,出去吃董瓷喜欢吃的印度菜。董瓷看着这个嘴角沾着少许咖喱和少许微笑的亲切男人,未婚夫,爱自己的,以后能够依靠的。 还有什么不满足?幸福的感觉犹如被玫瑰包围。 罗南在上面。罗南对董瓷身体恢复的速度非常满意,这样五一结婚的时候穿上婚纱一定非常饱满。 董瓷在下面。董瓷对罗南习惯,不用说就知道哪里最敏感,放在自己身体上哪一厘米更舒服,可以一边尽情享受身体的快乐一边想事。 即使合二为一,中间还是隔着一个人。想的那个人并不是身上这个人。这就是所谓的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女人究竟要亲人还是情人。男人究竟要身体还是灵魂。 罗南觉得董瓷很干燥,停下动作问道,“不舒服吗?” “没有。吃的药有副作用影响性欲。”董瓷托辞道。 董瓷盯着原来那三个女鬼最喜欢出现的窗帘,可惜窗帘后面没有鬼,她希望有,如果有就可以问她们到底陈奇去哪了。明天要不要去风花苑看看他在不在家,说不定他的手机掉了或者电话本被雨水淋湿了看不清自己的号码或者手机掉进厕所里来不及买新的见面后第一句话肯定是要说你想我吗...... 罗南道,“我去拿点橄榄油来。” “哦,好吧。”董瓷开了大灯,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罗南光光的身体看起来很真实臀部也很漂亮,从床上到冰箱,从冰箱到床上,他是一个多么正常的男人啊。董瓷想。 罗南转过身来看见董瓷正盯着自己看,脸一红,用手掌挡住,“你这个痞子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的大象吗?” 董瓷笑了,关了灯。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说话的方式会慢慢接近,董瓷也喜欢在罗南凝神看自己洗澡时说一句,你这个色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冲凉吗? 冰凉的橄榄油被罗南温柔的手指携带,滚烫的舌头均匀涂抹全身,水深火热,成疯成魔。似在云端,似在浪尖,这一瞬间,爱和被爱都变得不重要。 董瓷自出院以来第一次发出达到顶峰的快感,在深夜里的这种尖叫响彻夜空。美妙动人。 我们爱享受,我们在红尘,我们看不破,看破了,对不起我们自己连做爱也会没意思。 春天,柳媚花娇,如小学课文所说,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两人疲惫,睡了,窗台外一只大灰蛾子爬进屋子,扑扑的飞,翅膀的粉末洒的到处都是。洗手间有盏灯,那是光明,蛾子扑了过去,可惜那是盏引诱灯,啪啪两声,粉身碎骨。一阵轻微的烧焦的味道钻进董瓷的鼻子,醒来,挠挠头,“怎么闻到人肉香?” 罗南监督董瓷吃完早餐,摸摸她的头,“你要是闷了就出去逛逛,抽屉里有钱。” 嗯。董瓷把杯子倒扣过来,“我知道了,有空我去公司看你。” “好啊。自从出院后大家都很惦记你。”罗南出门前在董瓷额头吻了一记。 罗南的公司董瓷是去过几次的,参加过一些充当花瓶的聚会,那些太太们似乎和董瓷不大合得来,要么就是高高在上,要么就是太献媚。董瓷觉得这样的场合罗南的秘书更适合出席,那个女人八面玲珑的,所以名字叫尚玲珑。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人在家。看着镜子,看久了会有两个发现:一,自己怎么长的这么漂亮,二,自己怎么长的那么难看。 还是出去吧。找那个消失了的男人,跑了和尚,庙应该还在。 春天的证据就是满眼的绿色,我爱你的证据就是不停息的找寻你的踪迹。我爱他吗?董瓷问自己。 到了风花苑,里面稍显冷清,人很少。 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凶恶保安拦住董瓷,“小姐,请登记。” 陈奇是不是还住在这?董瓷问道。 保安上下打量了董瓷一眼,“你是他什么人?” “他的朋友。”董瓷答道,一边看着院子里绽放的迎春花,她们喜气洋洋的俗气招展着腰肢如同她们喜气洋洋俗气的名字。 “他死了你不知道啊,报纸早登过了。年底扫黑组扫了他的高利贷公司,查封房子的时候发现地下室很多死人,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有,很残忍很变态,你怎么和这种人做朋友?”保安发现董瓷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怎么死的?” “枪毙啊,这种人,真该死,还害的这小区的房子再也卖不出去。很多人都说这里闹鬼,晚上有人惨叫,好多人都搬走了,我也快没饭碗了。”那保安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溅到董瓷的脸上。 “谢谢你。”董瓷擦了擦脸。 一个人在大街流下莫明的泪水。我们说好再见怎么又不见,你说,你再也听不见。故事最后还不都一样。我们前世相遇,今生在彼岸对忘。被冲散,被你遗忘。我只有预感。没有答案。我们犯的错都一样,是吗,老爷。 婚礼,五一大家都有空,会来很多人吧。董瓷想着想着到了家门口。 春色无边,晚春的景伤人眼。桃花梨花从盛开到凋谢就为了结果子,男人女人从相爱到结婚就为了生孩子。 婚期将近,董瓷看着罗南的幸福表情,觉得这样的幸福与自己渐行渐远,但又无法舍弃。手中捧花预订的是百合,罗南一直以为董瓷最喜欢百合,以前也送过玫瑰,董瓷说,玫瑰很俗气呢。他就以为玫瑰真的很俗气。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找了以前的报纸看,关于陈奇的报道真如青春痘保安所说的那般恐怖,杀人烹尸,放高利贷,洗黑钱,贿赂高官……董瓷并不觉得恨陈奇,她的是非异常观念淡薄,杀人,他并没有杀我。 你恨拉登吗? 不恨。 为什么? 他没有杀我。 道理就是这样。 你恨偷你钱包的小偷吗? 恨死了,恨不得他死。 为什么? 他偷的是我的钱包。 道理就是这样。 陈奇枪毙的时间是恰好董瓷出院前的一个月,那个月,董瓷正和前世的陈奇―――尼玛老爷在床上翻云覆雨快活之极。董瓷从图书馆的资料室走出来,一大群人在过马路,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追过去,不见了。幻觉,人在非常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有幻觉。 一个翻越栏杆的人被车撞死在马路中间,众人围观,有人在旁边呕吐。董瓷远远站着,不敢去看那滩血迹旁边扭曲的人脸和碾平的散发腥臭的内脏,这个人,黑白无常是不会来抓,他是会自己到鬼门关去就如那个喝醉酒开车的出租车司机。 一切渐渐正常,清洁车用水喉冲洗马路路面,堵车的路面也开始通车。 明天,还是有人翻栏杆,董瓷想。有些人怕死,有些人不怕,陈奇是不怕死的,子弹穿过他胸膛,痛只是一瞬间。 “明天中午去看戒指。宝贝。”罗南回来对董瓷说,“酒店我已经定好了,喜帖我们明天一起去挑。” “辛苦你了。”董瓷的头靠在罗南肩膀上。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罗南抱着董瓷,“你喜欢热闹的婚礼对吗?” 董瓷看着看着电视就睡着了,象被什么东西催眠一样,被抱上床也毫无知觉。罗南看着她熟睡的脸,觉得满足,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喜欢的人就睡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不满足。 中餐在罗南公司楼下的西餐店吃。秘书尚玲珑也一起吃,据说她很辛苦最近。她的漂亮里似乎没有太大的威胁成份,即使有,董瓷也不担心,即使担心,担心没有用。董瓷早在第一眼看见尚玲珑的时候就知道她喜欢罗南,每个单身漂亮女秘书多少都会喜欢优雅英俊温和的未婚上司,然而喜欢是喜欢,在不在一起很难说,在一起就在一起,结婚不结婚很难说犹如结婚就结核,离婚不离婚和难说。 尚玲珑对董瓷道,真羡慕你,可以在家当悠闲的太太。 董瓷说,哪里,工作的事情多拜托你了。 罗南插不上话,他不喜欢在女人和女人聊天的时候插嘴。只是把牛排切成一小块,空隙的时候放入董瓷嘴里,象喂一个多嘴的小朋友。 喜帖董瓷让罗南挑,他的朋友多亲戚多,大部分都是发给他那边的。自己这边,除了父母和几个叔伯外,不请其他人。戒指董瓷也让罗南挑,董瓷不在行。 试戴的时候有些紧,董瓷取不下来,用力一下,取下来了。 “是不是小了点?”罗南问。 “小一点比较好,不容易掉。”董瓷道,“就这枚很好。款式也简单大方。” 卖戒指的服务员临走不忘说句吉利话,“两位真是般配。” 董瓷微笑致谢。 般配?你告诉我般配是什么意思。 大包小包的拎着出了商场门,旁边的公共汽车站来了车,等车的人蜂拥而上,拼命的往里挤希望好歹有个座位。车里的人拼命的往外挤,希望快点下车呼吸新鲜空气。这就是婚姻吗? 罗南看着发呆的董瓷问道,“宝贝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想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我买完东西也得挤车回家。” “不会啊,你可以打车嘛。” “可我不想死第二次。”董瓷说。 罗南无言。 到家。罗南道,“抱歉,我又要出去,公司最近忙,我要在五一之前处理完。” “好啊。什么时候回来?”董瓷递过一杯水。 “如果晚上七点还没回来就别等我吃饭了,你刚恢复,别做太多家务,钟点工大概六点会过来打扫,叫她顺便做饭吧。”罗南捧着董瓷的小脸,“结婚后我保证不那么忙,多陪你。” “嗯。”董瓷点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罗南想了想,“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我上辈子没有遇见你啊?”董瓷说。 “呵呵,那就是上上辈子或者上上上辈子欠你的。”罗南穿好外套,吻了吻董瓷的鼻子。 夕阳无限好,董瓷支起椅子,打开窗,穿着睡衣看书,渐渐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八点。星星挂在天上一闪一闪亮晶晶。 打罗南电话,果然不回来吃饭,要十二点才能回来。还说钟点工按门铃家里没人。董瓷解释道是因为自己睡着了的缘故。 罗南说,好吧,我叫她再过来一次,你可别再睡了。晚上别出去,坏人很多。 董瓷道,知道了,叫她快来。我饿晕了。 挂了电话,打开音乐,董瓷准备趁钟点工没来之前冲个凉,刚到浴缸前,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一看,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钟点工,还是原来那个王阿姨。发型改变了,原来是长发现在是短发。 开门。 王阿姨后面站着一个人。不,是个鬼。 陈奇。 把门反锁关上,董瓷差点晕过去,这只鬼跟人还真象啊。眼睛会眨,还有影子。在董瓷以前认识的鬼中没有一个会眨眼睛有影子的。 董瓷把五十块钱给王阿姨,道,“不用做饭了,这钱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谢谢。” 王阿姨看了董瓷一眼,把钱推了回去,“不用了,这位先生已经给过我了。” 王阿姨也能看见鬼?董瓷惊讶的看着她离去。 王阿姨不是能见鬼,她只是不喜欢看报纸,要当钟点工,没时间看报纸。 关门,董瓷捏着陈奇的脸,“哇,你和人真像。” “我没死就像你没有死,你别闹了。”陈奇抓着董瓷捏着自己脸的手,“怕你不开门,只有躲在钟点工后面。” “你不是被枪毙了吗,我都看报纸了。”董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你在报纸上看到我正面了吗?”陈奇看了看房间,接着道,“我被人出卖了。还好有点积蓄,打点了一切,现在除了整容的钱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那个死的人那人不是你?你要整容?” “死去的那人如果是我的话你现在就是和鬼说话了笨蛋。”陈奇吻着董瓷,透不过气来的吻。“我很想你,可是我现在和鬼差不多,只能在深夜出来,见不得光。怕整容完了以后你会不认识我。” 董瓷看着他,“我也很想你,听到你死了,我都不相信。你都没见我,怎么会死去?你知道吗,我确定你是我前世的爱人,你相信吗?” “相信,相信,相信。”陈奇抱着董瓷,“咱们还是到床上去说吧。” “好!”董瓷跳上床,“你记得我们前世的事情吗?” “不记得,我现在就想要你。”陈奇开始脱董瓷的睡衣。 “我也很想要你。”董瓷的双腿兴奋的乱蹬。“你爱我吗?” “爱,否则我真的不想活了。”陈奇开始动作。 董瓷全身湿透,身体因为兴奋泛着一片片红色,进来很顺利,这样的感受无法言喻也不可理喻。 陈奇占有着,因为短暂所以愈加沉迷,想到即将要离开董瓷,刺激着自己原始的冲动,得不到,想得到,越得不到,越想得到,越想得到,越得不到。 董瓷看着他穿好衣服和自己一样整齐的坐在床上。 “你要走吗?”董瓷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带我走,我想等你六十岁还在你身边。” “你想嫁给我了?” “是的。”董瓷的脸贴着陈奇的后背,“我喜欢你。我不喜欢别人。” “不可以。”陈奇道。 “我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做你丫鬟也可以。”董瓷抱着陈奇,“我不管,你带我走吧,我们去农村隐居,谁也不认识我们,整容的钱我有,我工作的时候存了很多私房钱。到时候你就种田,我嘛就当个教师,多好啊。” 陈奇没有说话。因为门口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门是反锁的,门外有人在喊宝贝开门。这不是自己家,陈奇准备跳窗。 “快躲到床底下,跳下去你想成肉饼啊?”董瓷小声道。 来不及了,只有躲在床下,空间很高,所以毫不费力的躺进去。 董瓷飞快的喷了杀虫剂。 罗南问道,怎么反锁? “怕坏人。”董瓷道。 “吃饭没有?”罗南放下外套,董瓷接过来挂在架子上。 “吃过了,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哦,应酬的事情尚秘书说她来就行了,早早叫我回来陪你。”罗南道,“其实也不早了快十一点了。” “她还真是好人,代我谢谢她了。”董瓷说,“去洗澡吧。” 罗南到洗手间放水,董瓷想等他洗澡的时候再把陈奇偷偷放出去就没事了。 刚到卧室,罗南跟着进来了,“我想先那个…….” “啊,不要。”董瓷躲闪着。 “你说不要就是要。”罗南亲吻着董瓷的脸。 “那我说要。”董瓷想床底下还有陈奇呢。 “你说要我就听老婆大人的话。”罗南除去上衣,压在董瓷身上。 陈奇在床下,心中妒火中烧。床在有节奏的摇晃,有灰尘掉进眼睛里,痛的厉害。 董瓷只盼快点结束这次荒唐尴尬的做爱。 罗南不知床下有陈奇,自然是自得其乐,道,宝贝,今天橄榄油不用去拿了,你很滑。 董瓷快晕了,怎么这么慢啊。 董瓷看着结束的战场和疲惫的战士。 罗南抱着董瓷入怀,“我会给你幸福,相信我。” “快去洗澡,洗干净点。”董瓷勉强笑着。 罗南拎着一小袋主要含量是蛋白质的液体走到马桶边,扔了下去,默默道,孩子,不是爸爸不要你,妈妈不要你,原谅妈妈吧,她还年轻不想这么快生小孩。 董瓷确定罗南已经开始冲凉后,对床下道,“快走,明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我有事找你。” 陈奇出来,看了一眼董瓷,走了出去。是那样沉默的,依恋的充满慈悲的眼神。 陈奇和董瓷在电影院里的最后一排见的。放的是《木马屠城》,这里很安全,电影里打杀的声音很大,掩盖了二人的谈话声。看电影的人基本上都是窃窃私语的情侣,谁也不会关心是否有个变态杀人犯坐在和自己在同一个影院看电影,不关心就是安全的。 “你老公呢?”陈奇有点酸酸的说。 “他加班,不是老公,还没结婚呢。”董瓷纠正道。 陈奇紧紧的抓着董瓷的手,紧紧的似乎要把骨头弄断一样的用力。 眼泪掉下来。 “我不和他结婚了。”董瓷枕在陈奇肩膀上,“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是说过不行吗?”陈奇说着,“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幸福。”董瓷的声音有点大. “每个人都这么说。总是以为自己是别人。就算是,我不要幸福可以吗?为什么你前世爱我,今生却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想离开你。” “那你未婚夫怎么办?” “我欠他的下辈子还好了。” “我会过东躲西藏的生活,你会受苦。” “我不怕。”董瓷坚定的看着陈奇,“我死都不怕,还怕和你在一起?” “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你很烦知道吗?你和他在一起吧,你们很般配。”陈奇看着董瓷哭红的眼睛,“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 “你骗人。”董瓷哭着,“你自私,你撒谎,你是不想带我走,你不想照顾我,你说话颠三倒四,你是个疯子。” “是的,我是个疯子。我只想着和你上床。”陈奇放开董瓷抓住自己的手。不再说话。 灯光亮了。电影演到一半放映机器坏了,有人起哄退票,有人大嚷重放,有人在座位上看着心爱的男人哭泣,有人无奈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叹息。无论退票重放哭泣无奈,最后的结局都是散场,人生就如一场电影,幻影中匆匆别离。 陈奇在路灯下吻董瓷,“答应我,你要快乐。” “和你在一起我就快乐,其余我不会快乐。”董瓷看着头顶飞来飞去的一大堆蚊子。 “我走了,以后都不会打搅你的生活。”陈奇道,“你也不会记得我太久。当个好太太吧。”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记得你太久。” “我走了。我们到此为止吧。”陈奇转身。 分手不一定在雨天,离别不一定在秋天。晴天的晚上,夏天的街灯下,脆弱的电话中,哪里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转过身那一刹那,陈奇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瓷儿,对不起。 对不起?你告诉我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在悄悄改变。董瓷蹲在路灯下看着陈奇的背影痛哭,看他远去,成了一个小黑点,自言自语道,“既然不爱我,出现给我快乐干什么,既然爱我,离去让我伤心干什么……” 早知如此,不如莫相逢。 方丈,方丈。董瓷发疯似的跑,向寺庙的方向跑,他能送我回去,他能给我指路。 寺庙一片漆黑。董瓷敲门,一个英俊和尚出来,慌慌张张道,“施主何事?” “方丈,你们方丈呢?”董瓷抓着他的素衣。 英俊和尚淌泪,“你是董施主吧?” 董瓷道,“他是知道我的,他是知道我的。” 英俊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方丈今晚圆寂了。这是方丈圆寂前叫我交给施主的,阿弥托佛。” 纸上写着,“天涯旧恨,回头是岸,欲见断肠,独自凄凉,后会无期,莫负眼前人。” 人生聚散如此匆匆,粉泪簌簌,落泪也无人擦。借酒消愁,酒醉也无人劝。 五一很多人结婚,五一很多人有空,都来喝喜酒,豪华热闹,罗南看着董瓷,尚玲珑看着罗南,各有各的心事。 “你们不会很久的。”尚玲珑在心里祝福着。 罗南隐约感觉到董瓷的不安。 “怎么了?宝贝。”罗南看着如天使一样的董瓷。 “很开心啊,开心的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了。”董瓷笑着。 “当然是真的,五十年都不会变。” 董瓷看着酒店门口,他会出现的,我爱着的他一定会出现,出现在我的眼前,牵我的手,带着我浪迹天涯。 眼睛望穿,要来的始终没有来。 不来了吗,真的不来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确定没有了,确定吗,是的,确定不来了,确定没有了。最后一个客人散去,最想看见的没有来。 董瓷对父母笑,对罗南笑,对宾客笑,对自己哭。人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才能成长,倘若如此,宁愿当个什么也不懂的白痴。 新婚之夜没有悬念,一切按部就班。 结婚后,董瓷只是疯了似的瘦,瘦的不成人形,瘦的象快饿死的饥民。 看医生了,没病。 罗南渐渐失去欲望,董瓷渐渐枯萎,然而还是维持着,两人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来之不易的婚姻,貌合神离,凑合着过,也许,有了小孩会好的。董瓷安慰自己。 罗南没有实现结婚后抽更多时间陪董瓷的诺言,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干脆不回家,在外面过夜,和妓女,和网友,和秘书尚玲珑。 她们都不是董瓷。她们都比董瓷丰满激情,董瓷变成一条死鱼。 晚上接到电话,董瓷还是去了,毕竟是自己的丈夫,这点脸还是要的。 电话是尚玲珑叫人打的。 推开酒店没有反锁的房间,董瓷释然,他们已经做完了,一地纸巾,一屋子草莓避孕套混合烈酒的味道,情欲的味道,让人分裂的味道。 罗南无言。 “离婚吧。”董瓷叹了口气,“不打搅你们休息了。” 罗南很快就跟着回来了,买了董瓷爱吃的菜在厨房里忙碌,为了挽回董瓷的胃口和董瓷的心。 点了蜡烛吃饭,以为这就是浪漫。 “你没错,是我错了。”董瓷喝了一口汤就饱了。 “我们说过再怎么吵也不提离婚,你忘了吗?”罗南道,“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是喝多了。” “谁给过我机会。”董瓷关上卧室的门哭泣。 我想我快死了。董瓷倒在床上,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离婚手续飞快的办好了,罗南和董瓷走在大街上相拥而泣,音像店里放着“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哭了一会,朝不同的方向走。罗南回自己的家,董瓷回父母家。 罗南没有和尚玲珑结婚。 但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原因是她长的很象年轻时的董瓷,纯真活泼,身上的香水味道也一样,青草味道的香水迷惑着罗南的神经。 董瓷到各个城市找陈奇,好几次认错了人。 陈奇送给自己的玫瑰园旁边建了别墅也叫玫瑰园,园丁也姓陈,但是不叫陈奇,叫陈波,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略有点驼背的中年男人。有一天董瓷来玫瑰园,看见他在修建玫瑰花。 “你是陈奇吗?” “不是,我是陈波。”园丁拿起剪刀,熟练的修建多余的枝叶,“你认错人了。” “我们结婚吧。”董瓷看着他,“我爱你。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陈波和美妇人董瓷的结婚在玫瑰园别墅传为奇谈。一个园丁忽然成了业主,从此不用修理花草只负责欣赏花草。 邻居们议论纷纷。 “听说那女的是为了找他以前的男人才到这里的。” “听说那园丁是整过容的。” “哪里啊,他就是个园丁,农村的。” “那个女的找到的是不是她以前的男人?” “我怎么知道。你知道吗?” “鬼才知道。” …… 董瓷在厨房做饭。园丁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长的不算很好看的小女孩在阳台上逗着她的宠物――一只大老鼠。天黑了,饭做好了,于是吃饭。 这就是我最期待的结局。董瓷看着丈夫和女儿吃饭的样子想. 旧时光,暗流伤,请给我一个位置让我挨着你,每天我都这样等着,我没有出路.就这样等着。我跪在佛像面前,祈祷许愿,以为能实现。但却事与愿违,我的心不够虔诚---或者菩萨不在家? 其实我早应该了解 你的温柔是一种慈悲 但是我怎么也学不会 如何能不被情网包围 其实我早应该告别 你的温柔和你的慈悲 但是我还深深的沉醉在 快乐痛苦的边缘 你温柔的慈悲 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 再也不能给我任何安慰 再也阻挡不了我的泪水 你温柔的慈悲 让我不知道如何后悔 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再也愈合不了我的心碎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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