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终于沉沉的睡着，余生松了口气倒在沙发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明亮的房间里毫无焦距的游走，鼻间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这是第几次了，余生已经记不清，若是她醒着也许他会拉起她的手腕，数数那里留下了多少疤痕。
脑袋里乱成一团麻，他也终于抵抗不住疲惫缓缓的睡去，只是睡容极其的不安稳。原来，不是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闹剧就能做到不再害怕她的死亡。就算他已从第一次惊恐的不知所措到现在漫不经心的帮她止血包扎，他的心底都是害怕的。害怕…她会突然在下一秒就死掉。
余生时常在半梦半醒时把食指放到她的鼻下去感受那若有似无的呼吸，然后长长的叹气，接着睡去。她就像是个不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发。余生的神经时刻紧绷着，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如果再这样下去，余生觉得他快要崩溃了。
她皱着眉头醒来时时针刚刚指向一点，接下来她会扯开手腕上的绷带走进厨房喝冰凉的白开水，把他做的粥倒进洗碗池，然后散开自然蜷的长发沓着拖鞋走进浴室冲澡。余生已经习惯了她的所有，却无力去改变些什么。
她走进浴室后，余生又回到厨房为她重新做粥。他知道这次她会吃下去，眼里含着泪快速的吃下去。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挂满泪水，她说：对不起…只要想到他我就忍不住的想做些事情来惩罚自己，惩罚你。余生，我们不会幸福的。余生，你不能离开我，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用我们的不幸向他赎罪。
这罪要赎到什么时候才能了结。余生在心里嗤笑，若是死了的是他，她也会这样残忍的为了自己折磨那个人吗。不会吧，因为她不爱他。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一个人的错。遇见她，插入他们的生活，一直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他从不出现，他们该是幸福的生活了吧。
2.
从小，算命先生就说他命硬，命格里带克。十岁那年，父亲死在了他的眼前，为了帮他拣挂在电线上的风筝，直直的从电线杆上摔下来，脑袋砸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鲜红的血夹杂着些许白稠的脑浆从他脚下流过，父亲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直到停止呼吸，也没有闭上眼睛。老人们说，这代表死不瞑目。
他的母亲，那个昔日温婉善良的女人疯了。整日追着他要杀死他，她说他是祸害是妖孽，她说他的父亲是被他害死的。是的，她说的都是对的。他不止害死了他的父亲，也害死了这个疯女人。
母亲死的那天是父亲的百天祭，他狠狠地扯下带在胳膊上的白布，向小城的河堤跑去。那时，他只有十岁，父亲死在自己的面前，母亲又把他当妖怪。长大后他时常想如果那时他15岁或者20岁，他是不是会做到更好些，总不会在母亲向他跑来时躲开了身体，让她跌落到河里吧。
他看着她在河里挣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看着他的母亲那个疯女人沉入河里。没有求救，没有眼泪，没有害怕，嗯。死了吧。都死吧。都因为他死去吧。就让他成为不可饶恕的罪人，阿鼻地狱会是他最后的归处。
余生知道他是被命运诅咒的人，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忘记那些惨痛的童年。忘不了就代表放不下，放不下就代表没有未来。是的，他是没有未来的人，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自己一个人活的很好，他也一直以为他会就这样一直一个人活下去。
可是，遇到她后，那些原本坚信不变的灰白渐渐明亮变得有光芒。
那是月末，他照例回到从10岁起生活的孤儿院看望孩子。当他提着礼物走进那座宽敞却显得落寞的大院子，幼时的回忆便慢慢涌上心头。就在他陷入那些无望的回忆里时，一注温暖的光自他的眼睛照进了他阴暗的心底。他不知道那个穿着义工服带着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的女人有什么魅力，只一眼就吸引住他的眼球。
3.
她没有很出色的容貌，没有惹火的身材，也没有一颗爱他的心。可是，他还是把她装进了心底藏进了眼里。因为，太刺眼了，她对着拿着相机拍照的男人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那样幸福的笑容，是他从不曾拥有的。
她为什么会笑的那么明媚纯粹，她为什么会周身散发着温暖的光。余生觉得他的心被一双手紧紧的抓住，越向她走去胸口越疼。不知道是不是他疼的脸色很难看，在他停在她的面前时，她略显惊讶的看着他。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她顺着余生的目光看去，站着不远处的男人同时也像他们看过来，她突然低下头，脸上有一抹红晕。余生知道了，那是她喜欢的人。
我是余生。记住了，这会是你未来男朋友的名字。他看着她突然恼羞的表情满意的一笑，就算是生气也是这么的动人，他已经被完全的吸引住了。
他就是这样遇见她的，然后一厢情愿的接近她，不管不顾她的反抗拒绝，对她，他是势在必得的。这些年，他从未如此强烈的想要什么，只有她…他想要忘记一切拥有这个温暖的人。
余生倾尽所有的对她好，把所有他能给的美好的事物都赠与她。她由原本的抗拒慢慢变得淡然接受，或许是因为余生给的太多压的她透不过气，让她不能拒绝，也无法轻易接受。
这就是他爱的方式，近乎变态的疼爱。也许这是不对的，但也不能去责怪他，这么些年他从未爱过谁哪里知道怎么方法才是对的。他只是在按照心里的想法对她，每天接送她上学，为她下厨做饭，送她各种精美礼物。
这些她都慢慢接受，但也有余生自认为的好是她不能接受的。比如，他不许她与其他男生有过多交集，他不许她与朋友过多接处，他不许…因为他的强势，让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再有更多的进步。那个男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4.
男人的电话是在余生开会时打来的，他说：我们谈谈吧。
他们约在了她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余生到时那个男人已经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等他了。他微微点头，落座，点了杯咖啡。找我有什么事吗。没有客套的语言，余生直奔主题询问含笑看着他的男子。
你爱她吗。男人收起笑容，认真的模样让余生心底一震。如果爱她，就相信她，给她空间自由。抓这么紧，小心一切都成空。余生出神的思考他的话，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电话打断。不好意思，公司有急事先走一步。我们以后谈吧。
余生急匆匆的走出咖啡馆，向对面的停车场走去。脑袋里一直响起男人的话，是他做错了吗？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像男人说的一样，爱情就像是手中沙，握的越紧流的越快。他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声气，想通了一些事情后就会觉得很轻松。
可是这时急促尖锐的鸣笛声刹车声钻入耳里，他听到有人叫他躲开，可是他动不了，看到向他驶来的失控的汽车，他只能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死亡。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一股外力推开了他，接着…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画面。
那个男人还未来得及躲开的身体被汽车撞飞在十米外，他不记得当时他是怎么爬起来怎么向男人走去…怎么在看到男人脑后流了满地的血时跪倒在他身边，听到男人说：好好对她…一定…要…幸福…
是的。男人死了。为了救他死了。带着他们的未来幸福一起埋葬于地下。
她从家里搬了出来和他生活在一起，他记得她哭的像个泪人，她说：余生，我们都成了没有未来的人。她说：余生，我将一次次死去，以此证明生命的无穷尽。
从那之后，她就不会在笑了，她也试着努力去忘记，可是只要面对余生她就感觉像是看到了那个人。她没办法原谅余生，可她也没办法去恨余生。不能原谅又不能恨，因为这些纠结的感情她病了。
5.
余生收到了一封很长的信，当他看完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信是她写给他的。她说：余生，我想放过自己放过你。余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上你了，他就不会去找你也就不会死掉。
余生，我真希望死了的是你，那样我可以陪着你去死。余生，他是我的亲生哥哥，我父母引以为傲的儿子…可是，为了我的爱情死了。
我怎么能原谅自己。余生，生命不是无穷尽的。余生，我要结束这惨败的生命。不要救我，余生，就让一切以我的死划上句号。余生…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余生，我爱你。
她死了，死在他家的浴室里。一把尖刀刺进胸口，正中心脏的位置。警察怀疑是谋杀，便找到了他。
他说，是他杀的。父母、他、她…都是他杀死的。是的，都是他杀死的。他是该死的，他犯了罪。
后记：余生对犯罪嫌疑供认不讳。被判无期徒刑。 |
发表于 2011-5-31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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