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姿势很美丽 文 / 一枚糖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好的,坏的,中等的。每个人都要相信自己的命,莫强求。命运在自己手里,手打开,是掌纹。

    何苗出生的时候父母在郊游的旅游车上双双死亡,何苗没事,这就是命。寄居在大伯家的时候,伯父也死了,走在路上好好的,楼上有人跳楼,压死了,两具不同的尸体,不同的姿势死亡,坠落,一样的血肉模糊,一样的脑浆四溅。是何苗克死的。伯母相信,何苗自己也相信,算命的人也相信。八字硬,就是这样。

    “你别住在家里了,去打工吧。”伯母收拾了何苗的衣服,是去年的旧衣服,还添了件棉衣,冬天已经到了。

    何苗点头,自己觉得理亏。是自己命不好。

    何苗那年没有考上大学,准备复读,伯母没有答应,说读书还不是为了嫁人。何苗想,读多了书可以嫁个好点的人,想想,不说了。

    何苗于是到好又来餐馆打工,冬天刷盘子的时候手肿得象萝卜,一滑,碎了,去捡,划破手,血流在盘子上。老板娘看见了,一顿臭骂。

    “你这个扫把星,整个镇子都知道你是个扫把星。你给我滚。”老板娘凶悍肥胖,骂的时候身上的肉一抖一抖。

    何苗把割破的手放到嘴里,吮吸带些铁锈味道的鲜血,脱下油迹斑斑的围裙。

    迎面而来的冷风,何苗拿着装了衣服的包,和做了一个月服务员赚来的300块钱,何苗回了大伯家。家里比外面还冷,伯母在做饭,何苗把交了200块钱,“这个月的饭钱。她叫我滚。”

    伯母接了钱,看了看何苗,做了饭给她吃。

    第二天,好又来餐厅关门了,食品卫生监督局接到投诉,潲水油窝点就在好又来餐厅,老板娘在地上又哭又闹,蹭了一屁股的灰,还是关门大吉。谁也不敢来吃饭,就算开门了,也是死路一条。

    “扫把星”的外号由此得来。

    何苗不爱说话,白天在家打扫做饭,伯母在造纸厂当工人,晚上才回来,何苗有空就看书,想总有一天能存够钱,自己供自己读书,可是命算命先生说过,你命里的文曲星已经破了,多读无益。

    命

    何苗经常发噩梦,梦见自己在镜子前割自己的喉咙,一屋子的血涌动。算命的说,这是好事,会发财。另外一个算命的说,这不好,血光之灾。第一个算命的收费8元,第二个收费5元。

    贵的总是没错的吧,何苗在黑暗中想着。
   何苗的名字是爸爸起的。娃娃脸,个子也比同龄人矮,走路喜欢低头驼背,沉默寡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女孩是哑巴。

    星期一下午,去理发店的时候,何苗看着自己的辫子被剪刀卡擦一声剪断,头发只到耳根。何苗的伯母说,“头发吃血,剪了好长高些,18岁的人,这么矮,嫁不出去。”

    王大福从屋里走出来,端详着何苗。

    伯母道,“王老板,你看我跟您商量的事情怎么样?先做着,不听话您给我打”

    何苗不安的看着这个四十岁的头发油亮的全部往后梳的中年男人。他的笑让自己觉得冷。

    王大福说,“这么多年的街坊邻居,好说好说,一个月400元,何况她也可怜,没爸没妈的。”

    何苗低头不语。

    伯母掐了她胳膊一下,说,“还不谢谢王伯伯。”

    何苗机械的说,“谢谢王伯伯。”

    王大福笑着说,“这孩子看起来老实,就在这先做着吧。”

    何苗,十八岁,洗头妹一名,编号:1013

    其他洗头妹怪怪的看着她,到了一个新环境,总要被排斥一段时间,何苗明白,低头看地上一团一团的头发,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进屋。所谓的宿舍,是一间八个人住的房子,何苗住靠窗的上铺。行李很简单,书也没有带来,伯母卖给收废品的人说,读书没用。卖了三块五毛钱,何苗放在钱包里。

    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半到晚上12点半,一个月休息一天。包吃包住,400元。洗一个头得提成一元。第一天下午,何苗看别人洗头发,海花是领班,20岁,指甲很长,这样帮客人洗头舒服。店里一共有12个洗头妹,加何苗十三个。何苗站着看,不敢坐,海花一边示范一边解说,泡沫怎样揉会丰富,怎样不把水洒到客人衣服上去等等。

    何苗一边看着,一边想,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十一点,王大福对何苗说,今天你早睡,明天正式上班吧。

    何苗点头,说谢谢王伯伯。

    “以后叫王老板,我不是你伯伯,你伯伯死了。”王大福纠正道,如果不是生意太好,客人太多缺少人手,王大福不会让何苗来。

    何苗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十二点半,下班的洗头妹陆续回到宿舍,几个人悄悄说话,何苗知道她们在说自己,说的很难听,也就装睡了。

    梦见旅游车,被大货车撞翻。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何苗被一只手牵着,小心的跨过那些红红的尸体,脊椎骨露出来,皮已经烧焦翻了上去。消防队拿着高压水龙头冲洗地上的血,何苗闻到肉臭了的味道,尸体的味道。

    醒来的时,穿白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站在眼前。何苗发抖,起床开灯,没有人。

    海花醒了,说道,“干什么,见鬼了,开什么灯?以后上厕所自己用手电,别影响别人。”

    何苗关灯,回到床上,很安静。生活就这样开始,何苗,何苗,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仅仅学洗头,何苗学了一个星期。洗头比洗碗难得多,洗碗可以带塑胶手套,洗头不能,再好的洗发水也伤手,何苗的手裂开,泡着洗头液,锥心的痛,可干什么又是容易的?

    隔壁的杂货店的老板进来理发的时候和蔼,象自己的爸爸,他的女儿叫梳子,梳子总是以为何苗同自己年龄相仿,实际上何苗比梳子大一截,只是矮,显得小。梳子经常带好吃的给何苗,她知道何苗没有父母。

    何苗,何苗,十八岁,洗头妹一名,编号:1013,身高145CM。

    梳子离家出走,隔壁南杂店的老板也杀人判死刑后,店铺正式关门大吉。何苗又一次感觉内疚,是我,是我克了他们全家,如果不是我,不会这样,是我不好。

    说来奇怪,这家理发店倒是安然无恙,租了隔壁关了门的南杂店的门面,年底狠狠的装修一番,富丽堂皇,几个新招的漂亮洗头妹不洗头,开始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比如陪男人睡觉。包括海燕,走路的姿势越来越难看,双腿之间越来越分开,神态也同狐狸相似了。何苗负责洗头,她只负责洗头,个子不到一米五,谁也不相信她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只道是童工,大方的赢了钱来洗头的客人,有时候给何苗一张十块的当小费,穿过衣领,塞在何苗的内衣里,也不乱摸,因为没有东西摸。

    马上,分了两派,一派是洗头剪头派,收入低,最高月薪800,最低400,就是何苗,半年都没有涨工资。一派是风骚卖身派,收入秘密,比前者高数倍。两派女人你瞧不起我,我瞧不起你。王大福是个聪明人。

    何苗属于前者,但不羡慕后者。

    芙蓉属于前者,但羡慕后者。但这并不影响二人之间的友谊,芙蓉的家不宽裕,但也不穷。芙蓉是自己退学,想学美容,想自己开店,哪怕天天亏损,也是自己开店。芙蓉很漂亮,当然,仅仅是她自己认为。每个女人在还是处女的时候都有一种清冽的好看,每个女人在不是处女的时候会有艳美的飞跃,在堕落的时候姿势最为优美动人。

    “你说,他们在楼上都干什么好事了?”芙蓉对上铺的何苗说。

    何苗想,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想睡个午觉都那么难,又只能接话道,“什么好事,陪男人睡觉啊。”

    芙蓉道,“什么滋味呢你说。”

    何苗想想就说了:大概很痛,又很舒服,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想啊?

    芙蓉翻了翻身,坐起来,“那样赚钱也挺容易的。”

    何苗认真道,如果你真的想那样,我不和你做朋友了。

    其实,如果有机会,如果有条件,守身如玉派的每个洗头妹都想跃跃欲试,无奈脸蛋有限,身材有限。当然,除了何苗,她是念过书的,知识就是财富,财富也是有限的。

    芙蓉开始央求王大福。某个晚上,芙蓉到王大福屋子里,忘记交代了,王大福是个鳏夫,老婆两年前死了,理发店是老婆留下的。

    芙蓉说,“王老板,我想加工资,可以吗?”

    王大福打量芙蓉,十九岁的女孩,理发店的粉红色制服包裹着急速发育的身体。摇钱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王大福一着急,抓了抓发痒的小弟弟。

    “加工资?好啊,既然你提出条件,我可以考虑。”说完关了门。王大福的房间在理发店三楼,平时没有人上来。“你是处女吗?”

    “是的。”芙蓉点头。

    “好,让我检查一下。”王大福说。

    开灯仔细看了看,王大福说,也许是。

    关灯仔细试了试,王大福说,还真是。

    何苗并没有如自己所说不把芙蓉当朋友,朋友就是朋友,哪怕她是杀人放火,只要杀的不是自己没放火烧自己,那还是朋友。何苗的脑袋里只有一根筋,可爱的一根。何苗只是看着芙蓉烫发,把原先黑色染成黄色,粉红的围裙制服变成紧身短裙,修眉,涂闪闪的眼影,晚上不再找何苗聊天而是和客人出去消夜。

    何苗很孤独,日子总是就是这样孤独。

    夏天,旺季,无论是洗头还是找女人上楼睡觉。何苗在夏天的中午正在扫落在地面的头发,一只脚踩在扫把上,一只男人的脚。

    “对不起,可以洗头发吗?”一个男人好听的声音。

    一个漂亮的男人,笑起来温和,眼睛象要流泪般动人,黑色T恤,牛仔裤,身上淡淡薄荷味。
   薄荷味?何苗耸耸鼻子。一边拿毛巾道,“请坐吧。”

    男人坐下来,冷气吹着何苗的背。他的头发有点长,发质很柔软,象水草。何苗的脸有点红,不小心,一滴水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他的眼睛。

    “不好意思。”何苗从凳子上下来拿毛巾去擦薄荷男人的脸。何苗很矮,洗头发够不着,要站在小板凳上。

    薄荷男人躲了一下,说不用了,换个人洗头吧。

    王大福瞪了何苗一眼。

    芙蓉扭着身子过来,笑道,先生,让我来吧。她是新来的,不会洗。

    芙蓉的新烫的卷发显得妩媚动人,眼神火辣辣的盯着这个五官俊俏的男人,妓女也喜欢漂亮的客人,普通女人更别说了,所以,找男朋友还是找长相普通的安全。何苗继续扫地。脑子里还在写对联:

    扫把星拿扫把扫扫地

    扇子精用扇子扇扇风

    洗完头发,做头部按摩,薄荷男人的头湿漉漉的,靠在芙蓉弹力十足的胸口,芙蓉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按,力度不大也不小,薄荷男人闭上眼睛,享受着,一次舒服的异性按摩胜过一次不舒服的床上**。接着芙蓉给他吹头发,轻轻揉着薄荷男人的耳朵,用指甲尖轻轻的伸进去,旋转深入,停止伏身在他耳边说些什么,笑得春风荡漾花枝乱颤。

    薄荷男人似乎全身要瘫软下去,就差没喊出来的表情。

    头发还没吹干,就到楼上去了,给了王大福三张钞票。何苗的地还没扫完,他们就到楼上去了。楼上什么都有,电话电视空调卫生间。还有男人第三只脚穿的袜子。

    何苗看着镜子里矮小的自己,有点嫉妒芙蓉,她一天比一天好看,自己没有任何变化。什么时候才能长高,长到一米五五。

    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人下来。王大福到前台接了个电话,给了何苗五十块钱说,去买两份饭,一份草莓,送上去。

    开门的是薄荷男人,什么也没穿,何苗低头。

    屋内一片狼籍,弥漫着酸酸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把饭和草莓放在桌上,何苗没有看见芙蓉,有点奇怪。

    她在洗澡呢,你坐啊。薄荷男人一点也不觉得冷,空调忽忽的吹。

    把草莓给我拿来。薄荷男人说完端起杯子,一杯子的沙拉酱,拿起草莓蘸着吃,很美味的样子。

    何苗看着不说话。舔着嘴唇。

    “你吃吗?”

    何苗点点头,吃了。没什么感觉,草莓蘸沙拉酱而已,她只是想多呆一会。所以草莓吃的很慢,一点点咬,从牙缝里仔细的吃。沙拉酱也不甜。何苗想,为什么做完这个后有人要吃草莓。

    吃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芙蓉终于出来了,什么也没穿,眼神空洞洞的,张嘴说话,“吃饭了。饿”

    薄荷男人的身材很好,何苗在下楼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真漂亮。草莓真好吃。

    薄荷男人下楼,带着蚊子吸足血的满足表情,走到何苗面前,漂亮的嘴巴向上扬,笑着说,我们还会见面。

    芙蓉下楼,手里攥着十张百元人民币,傻傻的看着薄荷黑衣男人的离去,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打开饿”。把钱对着灯光一张一张看水印,紧张的放到口袋里,“好大方好舒服。”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很忙,没有谁管你饿不饿,会不会这样,发疯不发疯。洗头发的洗头,接客的接客,少了谁店也得开下去。何苗发现了芙蓉的异样。

    王大福叫了芙蓉上三楼,说,“爽了吗?”

    芙蓉目光呆呆的回答,“是的”

    王大福按住芙蓉的身体,淫笑道,那就再我也爽一次吧。”

    费好大的劲才把东西塞进去,奇怪的是芙蓉没有叫喊,以前多少都要啊哦哦恩的,她只是翻着白眼笑着,一时气愤,打了她一耳光,重重的,“你他妈的到老子了你就没劲了,你给我叫出来!”

    芙蓉仍然是翻着眼珠笑,黑眼球鼓出来,用力膨胀,血丝都要迸裂。

    “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吧!”王大福一边加大动作,一边抓着芙蓉的卷发用力的撞着枕头,象骑着一匹金黄色鬃毛的马。

    一点点的,芙蓉的上半个头盖骨慢慢裂开,嘴巴张开着,下半个头盖骨盛着蠕动的大脑,王大福顿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本就不够坚硬的小弟弟立即蜷缩成一团,滑了出来,带着热热的尿,流到床单上,滴到地上。

    芙蓉死了。死的时候的表情怪异,嘴作笑状,大脑分开,眼睛始终向上翻着。公安局抓获了强奸杀人犯王大福。王大福直到那颗子弹穿破胸膛之前还在喊,我没杀她,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难道是鬼杀的。审问他的干部是这么说的。

    只有何苗知道是谁杀的芙蓉,是薄荷男人。

    尸体解剖的时候,法医甲和法医乙面面相觑,尸体没有脑浆,一滴也没有。

    何苗吃了很多,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蘸了沙拉酱,混合着芙蓉的脑浆的草莓,美味的,带点鱼腥味的。何苗在吃的时候就知道芙蓉已经死了。下楼的那个芙蓉大脑已经被打开过,勉强粘和罢了。

    如果不吃,何苗一样的死。薄荷男人盯着何苗,看着她吃,否则就要死,正常人吃了就会吐出来,除非两种,一种是鬼,一种是鬼都怕的人,命硬的人。

    晚上,所有的人都睡了,芙蓉的鬼魂在窗外,何苗不怕,坏的活人比鬼更可怕,自己熟悉亲切的人变成鬼,不怕。

    芙蓉只有半个脑袋,对何苗说,“好吃不好吃?好吃不好吃?我好看不好看,好看不好看”

    何苗卷了卷被子道,“好看又好吃。行了吧,我明天要早早上班,你别吵我了,好吗?”

    芙蓉拍了拍窗户,见何苗不理她,讨了个没趣,走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一个洗头妹尖叫,“窗户上有个血手印。”

    何苗看了看,道,“昨天芙蓉找我们,我没开窗户。这是她留下来的。”

    就因为这句话,新任老板娘海花怎么也留不住任何一个洗头妹或卖银妹,全部走光,当然,何苗留了下来陪海花老板娘关门大吉。

    何苗收拾收拾东西,伯母在工厂门口看见大包小包的何苗,什么都明白了,到车间主任那里请假五分钟,走过去,叹口气,掏出钥匙说,“顺便到菜市场买点草莓回去吃吧。”

    何苗说,哦。
    伯母回家的时候何苗已经睡了,还是叫醒她,“才八点就睡觉,你真是个懒东西啊,扫把星。”

    顺手抓了桌上的草莓填到嘴里。

    吃饭了吗?伯母问。

    吃不下。何苗忽然觉得今天瞌睡来得早,话也不想说,伯母絮絮叨叨说什么也忘记了,隐约听见同一个词,扫把星,扫把星

    何苗早晨起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伯母上班去了,桌上放着一个馒头,一碗白粥。何苗有些感动,有些内疚,有些饿。

    洗脸的时候何苗发现自己微妙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似乎是个幻觉,一个星期后何苗才知道这个普通的早晨这个微妙的变化并不是幻觉。一星期后,到市场买菜,路过一个身高体重称,何苗交给那老头5毛钱,“量量。”

    老头说,站好站稳站直。

    把手里的菜放到地上,一称,40公斤,1米48。

    喂,你的称准不准啊,我只有1米45的。何苗后悔浪费了这五毛钱。这个月生活费很快就要用完了,真没安全感,气全撒在这五毛钱上了。

    老头巍巍颤颤的说,我在这里摆摊这么多年了,你去问问

    何苗不耐烦的说,算了算了。我倒宁愿是准的。

    伯母今天休息,在家收拾冬天的衣服,整个屋子都是灰尘,阳台上晒着被子,阳光很强烈。何苗走近的时候,伯母说,来帮忙把这个衣服撑上去。

    忽然伯母说,你最近发育了。

    何苗说,是不是啊。

    都长高了不少。伯母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在阳光下认真的眯着眼睛。

    何苗最期待的事情终于来临,可是很可怕。

    薄荷男人走的时候扬起漂亮的嘴角说,我们会见面的。

    到底在哪里相间?开玩笑的吧,他是人是鬼?

    长高的快乐只维持了一个星期,然后停止了。伯母没有马上催何苗上班,四百块还能吃一段时间,何况没有什么事可做,养着就养着,就当养条狗。

    何苗的脑子里在想:为什么,到了一米四八就停止了,继续下去就好了。

    善良人的愿望总是被无情的现实打破。

    脑浆!一定是脑浆!吃的不够多,吃的不够好。这样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梦魇一样缠绕着何苗。

    12点,伯母睡着了,蚊子盯在胳膊上吸血也无动于衷。何苗穿了件外套出门,虽然是夏天,午夜还是有些凉意。

    小镇几乎没有什么人烟,夜生活在12点基本结束,马路上安静干爽,月亮照着湖边的小树,风一吹,柳条飞舞,象绝望了的疯女人的头发。何苗的裙子吹起来,屁股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人民医院的后面是个学校,学校的后面是黄色土坡。医院的鲜红色的十字在月光下闪着死气沉沉的光,住院部大部分的灯都熄了,传来肺癌病人的咳嗽声,一声声,肺似乎要要咳出来。何苗费劲爬着,土坡是放医院垃圾的地方,每天都有死婴丢在这里,或者流产的成型的胚胎,被纱布包着,血肉模糊的一团死了的生命。

    找到了。何苗心头一阵欣喜。婴儿,新鲜的,还流着血。眼睛闭着,身上沾了些泥土,小爪子无力的伸着,象个脏娃娃。小心的揭开头骨,嫩嫩的脑浆,月光下的晶莹,闭上眼睛,一股奇怪的腥甜滑入喉咙,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勺子。

    一把黑色的勺子递过来,还有一只沾满泥土的男人的手,身后一阵薄荷香味。

    薄荷男人笑着,嘴向上狠狠扬着,“我说过我们还是见面的。”

    何苗问,“你是谁?你到底是人是鬼,芙蓉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到这里?你要干什么?”

    薄荷男人坐在地上,说,“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点了一根烟,抽着,“我叫欧阳,是人,芙蓉是我的上等猎物,我每星期六都来这里,我来这里和你的目的一样。”

    何苗诧异的摇头,表示听不懂。

    欧阳吐了一口烟在何苗脸上,继续说,“我从小就是个丑八怪,没女生愿意靠近我,师傅说让我食脑浆,最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脑浆,但很贵,没有猎物的时候,我就来这里。脏。”

    何苗又问,“为什么芙蓉还能下楼说话?”

    欧阳从兜里拿出一把锯子和一瓶黏液,特殊的小锯,说,“这东西能把头骨切开,把黏液涂上,猎物还能活半个小时。当然,死人就不用黏液了反正都死了。”

    随身携带一把勺子是很方便的在这里。欧阳指了指何苗手中的勺子,“我看你也需要打猎。老吃不新鲜的会拉肚子的。但总比饿着好。”坏坏的看了何苗一眼道,“长高了一点嘛。送个礼物给你.”

    欧阳拿出随身带的小刀将何苗刚吃过的死婴象剖青蛙一样去皮去内脏,小小的骨头架呈现眼前,很柔软的骨架。“回去洗干净,用药水泡泡,三天后拿出来涂上你喜欢的颜色,当个钥匙扣不错。”

    何苗用手拿着,奇异的感受,“为什么我现在不再长高了,我想长到一米五。”

    欧阳看着何苗,看看四周说,你倒不贪心,我要是有你这么知足,今天也不会来了。傻瓜,你继续下去,会越来越高越来越漂亮的。

    二人继续找,欧阳的动作很熟练,似乎对这个地方很了解,不一会,一堆BABY象等开的罐头一样放在眼前,欧阳教何苗辨认新鲜与不新鲜的尸体的方法,何苗认真的听,认真的看,仿佛海花在教她怎样揉才泡沫丰富。

    “你看,用手掰开就很麻烦,婴儿的头骨够软倒还好,成人就要用小锯。是这样锯的”

    何苗目不转睛的看着。

    八个罐头打开了,欧阳拿勺子喂何苗,自己也吃。月光下,如果你刚好路过,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谁会看见,除了月亮,惨白的月亮。

    聊了一会,相约下个星期六2点30分老地方见。欧阳送何苗回家的时候已是凌晨六点。

    再见,何苗说。

    只有敲门,忘记带钥匙。伯母已经起床,七点要去上早班。说,“这么早出去干什么了?”

    “买早餐啊!”何苗扬着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了馒头和油条。

    伯母把早餐放在桌上进厨房熬白米粥,转身问道,你自己吃过了吗?

    何苗在镜子前梳着飞速生长的头发,应声答到,吃过了.

    伯母说哦,接着问了句,吃什么了?

    豆腐脑。何苗进了房间。

    关上房间的门,背靠墙,用钢尺在白色墙壁上划了一条痕迹,用铅笔轻轻写着:1995年7月23日.
   秋天,叶子落地。

    秋天的记号高出了夏天的记号。

    到秋天,何苗总是拉肚子,拉带些白色的大便,吃了不新鲜的,当然拉肚子。欧阳这么说的。

    每个星期六午夜,何苗都要到黄土坡见欧阳,越来越迷恋他身上的薄荷味,几次想亲近,觉得不好意思。

    卫生局进行了检查,黄土坡即将被推平作为学校的第二操场,住院部的肺癌病人也不再在深夜咳嗽,因为已经死了。

    欧阳在对何苗说,“没了,连不新鲜的也没了,打猎会很辛苦。”

    薄荷味道的双唇覆盖了何苗的双唇。初吻,就在秋天没有月亮的晚上在曾经是尸体垃圾场的黄土坡献给了一个食脑浆者。

    何苗**上身,躺在地上。

    欧阳拿出小锯,饶有兴致的在何苗的肚脐上轻轻画圈,何苗感到冰凉的锯齿渐渐往上移,到胸口停留,还有一双冰冷的手,往上,到脖子,何苗咽了一下口水,喉结咕噜了一声。

    欧阳说,“对不起,你太动人。”

    何苗颤抖,两腿之间有莫名的冲动,睁开眼睛说,“受不了,我想尿尿了。”

    真扫兴,尿尿的冲动。

    然后继续躺下。欧阳没了玩的兴趣,把小锯放在何苗太阳穴处,何苗怕的发抖,闭上眼睛想,会不会痛得厉害。

    欧阳笑,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顺便看你食完后的效果,你怎么这么紧张?”

    何苗坐起来,不说话。被捉弄者第一时间通常都不喜欢说话。

    送给你,我要走了。也许以后我们还能见面。欧阳看着何苗说着。头发遮住邪气的眼睛。把小锯和胶水给了何苗。

    “那你呢?”何苗有点舍不得。

    “我会去再要一套。”转身离去。

    何苗回家的时候对伯母说,我要出去工作,给我路费。

    伯母说,也是,现在发育了,是该出去了。你青春期来的晚,更年期也会来得晚。

    何苗觉得很有道理,后来一想觉得是废话。很多话就是这样,开始听很有道理,后来想想真是废话,如“我很喜欢你,但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之类。

    晚上,芙蓉又来拍窗户,反反复复还是问我好看吗好看吗好吃吗好吃吗?

    何苗没有理她,一个人不知道前途是怎样,是不会怕鬼的。

    何苗出现在王小虎的眼前,他傻了。

    王小虎从北方来到南方出差的单身汉,25岁,参加这个城市的糖酒交易会,跑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

    何苗在电话里说,“先生,请问需要按摩吗?”

    这是个不入流的宾馆,说是宾馆,只是比旅馆多了个洗手间罢了。何苗找过五四三星级的宾馆,要交押金,何苗没钱,就到这家悦来宾馆的美容美发部长住了下来。说是会洗头,也愿意做些坏事。

    王小虎是何苗的第一个猎物。

    彼此都很惊喜,王小虎没想到这里有绝色美女,水水的眼睛,长发长腿,然而胸部很有肉。

    本来这次是公费后来又通知是半公费,只有找个便宜的住下了。看来节约真是能有好处的。

    何苗惊喜的看着王小虎,年轻,脑袋大大的,脑浆一定很多。口水要掉下来。

    “有发票吗?”王小虎第一句话问。

    何苗差点晕过去,点头说,有的。

    多少钱?接着问。

    “200。完了就走。”何苗想起楼下的老板的吩咐,“对了,还有20元要交给宾馆的。”

    “如果我要你留下来呢?”王小虎抱着何苗坐在沙发上。

    “一亿。”何苗没好气的说。心想,如果不是你脑袋大,我才不想靠近你半步。

    王小虎讨了个没趣,自己把自己脱得象个光猪。躺在床上命令道,把衣服脱了,给我按摩一下。

    何苗脱了衣服,裤子没有脱,坐在仰面的王小虎身上。

    一阵冲动,王小虎那手背擦擦鼻子,一手背的血。无奈,何苗只有把内衣重新穿上,顺便到厕所里拿了擦屁股的纸,卷成两个团,用力的堵住冒血的王小虎的鼻孔,很滑稽的场景。

    王小虎一边闭上眼睛享受,一边睡了,睡之前问,“小姐,不做只按摩多少钱?”

    不要钱。何苗冷笑的说。

    王小虎睡了,裤子也没有穿。头大大的,另一个却很小。

    绑了也还在睡,绳子是绕在腿上的,所以不脱裤子。

    何苗拿出小锯,切开一条缝,果然没有流血。上等的工具。

    “砰”的一声掀开,勺子就在裤袋里,拿出来,红红白白,大脑仍是活着,快乐的机械蠕动,一勺,一勺,温热的空气,适合的腥味,良好的口感,滑入胃中,说不出的妥帖舒服。大头男人的脑浆比死孩子的脑好吃得多,也不会拉肚子。吃东西,要吃新鲜的,想起欧阳说的话。

    整个过程半个小时完了。不留一丝痕迹。何苗打了一个饱嗝下楼。

    王小虎醒来的时候有点头痛。看表,十点不到,跌跌撞撞下楼看见何苗,打了个招呼,心想,按摩不要钱,这里服务真好。

    过年前,治安不好。王小虎不知道,一个人在消夜大排挡吃着水饺,两帮人冲过来,砍的砍杀的杀,路人都看着,王小虎躲闪不及,被一个高大的小混混撞了头,一帮人全散了,除了受伤的混混,死的就是王小虎了。

    混混的头头被判的时候大呼,那个人真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那是鬼杀的啊?审问的干部是这么回答以前有过肢解杀人历史记录的混混头头的。

    每天都有人杀人,每天都有人被杀,如果世界上每个案子都搞的那么清楚,要怨鬼冤魂干什么?

    何苗最喜欢大头的男人来洗头,好几次忍不住掉口水,打一次猎,实在太难得了,能管用好几天。
   女人,是经不得夸,所以何苗在买衣服的时候就因为小贩那句“小姐,你的腿真漂亮”毫不犹豫的买下那条短裙,昂贵,黑色,到膝盖,百折,王菲似乎也有一条。镜子中的自己和在好又来饭店洗碗的自己判若两人。靴子也是新买的,橘红色圆头靴,腿直而修长.

    一米六,四十公斤。何苗在商场出口处自动体重身高称那里投了一个硬币得到一张小卡片,心里安慰着,长到一米七我就不干了再恶的人内心也存善果,只是没有发芽或发芽被掐断,人只有越变越坏,所谓的变好,最多是停留在这个阶段的坏,不继续变坏罢了。然而谁,不想得到更多。

    打完这次猎就收手,何苗走在回悦来宾馆的路上说。

    抽完这包烟就戒,吸烟者说。

    打完这针就不打了。吸毒者说。

    收完这次红包就停手,贪官说。

    买了这件衣服今年夏天就不买衣服了,女人说。

    生完这个就不生了,母猪说。

    又到商场拐角处买了迷药,吃了人就睡,不省人事,卖迷药的大姐神秘道,春药要不要,价格优惠。何苗摇头,春你妈个头。

    不管是食脑浆者还是不食脑浆者,只要是女人,都喜欢逛街。何苗是女人,逛的腿快断了。大包小包,其实幸福对于何苗而言,无非是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她们有,她也想有。年轻的身体,漂亮的爱情。

    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懒懒的往沙发上一坐,洗头妹很多,按编号轮流做生意,上楼也一样。老板娘一见何苗回来了,着急说,“你怎么才回来呀,楼上有生意,你去吧。”

    何苗眼皮也不抬,“让她们去吧。”

    “挑了,都不满意。就剩你了。”

    老板娘想,这年头,赚20块钱,嘴皮都磨破,不容易啊。

    上楼。敲门,老板娘殷勤道,这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

    刘严穿着睡衣,一脸的不屑,盯着何苗的鞋子,点头,“就她吧。先把钱给你。”

    老板娘欢天喜地比过生日还高兴,给了八百块,除了给何苗五百快,自己可以赚三百块。何苗进来,盯着他的头。眼镜后面的眼睛,冷漠的。

    “知道为什么叫你?”刘严躺在床上。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了。”何苗解开衣服。

    刘严明天中午结婚,算命的说结婚前最好冲喜。就去了,全市的星级宾馆都归旅游局他老爸管,那个老古董,布下天罗地网,到处都是卧底,要是知道刘严结婚前还**,非砍死他不可。所以到悦来,谁知道这里的女孩一个个都那么难看,一个一个都穿着尖头鞋,刘严最讨厌穿尖头鞋的女人。

    每个人多少是有些怪癖,比起有的人喜欢看女人上厕所,这样的怪癖算是小菜了。

    何苗喜欢这个冷漠的男人,所以决定迟些动手。去洗手间的时候把绳子从大腿上解下来放在房顶抽风机的空隙里与其他工具一起放好。

    陪他看了会电视,逛了一天,倒在刘严怀抱中很舒服,女人有时候会为了一个莫明的理由在瞬间爱上一个人而忘记遇见他的目的,这些理由包括,他有钱,他会说笑话,他牙齿很白,他很老实,他是老乡,他屁股性感,他给了我一个洋娃娃,抱着他睡觉很舒服之类。

    何苗找了个理由,于是睡了,安静得像只兔子,头发遮着脸。

    刘严正决定做点什么爱做的事情的时候,发现怀里的小姐已经睡了。可爱的是她在睡觉的时候会时不时舔嘴唇,似乎睡的很香,怜惜之心顿起。

    轻轻的抽出肩膀,又被抱着。

    刘严想起自己的未婚妻,也是同样的娇弱可人。年龄也似乎相仿,同样都是女人,命运相差真大。

    悄悄关了电视和灯,也睡了,明天早晨她该醒来再做不迟。何苗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刘严醒来的时候,何苗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面前,年轻光洁的身体在清晨看起来象一幅画。喝了咖啡,觉得说不出来的美味。想到这个漂亮女人即将是自己的,心中涌起一阵占有的**。

    何苗第一次感觉到**的舒服。刘严陌生的身体散发着狮子般的气息,秋天温暖带些寒意的阳光透过窗帘,可以看到他背部蜿蜒的曲线,闪着光芒。放松着,紧张着,何苗忍不住喊了出来,如果可以选择,何苗宁愿就这样沉溺在**的欢娱中,没有感情的身体之爱,有时候带来奇妙的新鲜不已的羞耻和恣意的放纵。当然,对方要养眼一点。如果难看,就关灯,也差不多。

    刘严盯着何苗肚子上的一滩黏液道,放心,你不会怀孕的。

    何苗道,没事没事,祝你新婚快乐。

    如果我没结婚,我一定会天天来找你的。男人说实话的样子是很可爱的,盯着你的眼睛,象个小孩。

    你结婚了就不能来找我了吗?何苗吻了吻他的嘴唇。

    也是哦,那我结婚以后也可以来找你。明天好吗?我想我挺喜欢你的,你让我舒服。这就是实话,眉头不皱,眼神如炬,信誓旦旦。

    忽然觉得困,抱着何苗就睡了。

    何苗放心的下床,仍旧是用绳子熟练绑了。小锯越来越锋利,锯开一条小缝的时候,刘严眼睛忽然睁开。

    何苗骂道,这该死的卖假药的。

    刘严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吃脑浆。”何苗笑着说。

    “你……我给你钱好吗?别杀我,我要参加婚礼我……”刘严尿了一床。

    为了防止他喊,何苗拿她的连裤丝袜塞在他嘴里,幸运的是,何苗的脚不臭。

    何苗笑着拍拍手,说,“你放心,不耽误你的婚礼,别杀你?你以为你是宁采臣,就算你是,我也不是聂小倩。”

    轻轻的一口下去,似乎有点烫,还有半杯喝剩的咖啡,放到其中,勺子轻轻搅动,像牛奶一样旋转,融入。咖啡的香气愈加芬芳四散,到整个房间。电视广告不停的说,好吃你就多吃点,好吃你就多吃点好吃你就多吃点.

    黏合,慢慢品位,想象自己的美貌动人,幸福生活从此开始。

    刘严退房后,前台服务员说,不就退个房吗,给谁白眼看啊?

    中式婚礼。热闹非凡,新娘看着刘严,察觉不到异样,每个结婚的女人在婚礼当天都是瞎子,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离婚。

    夫妻对拜。旧时候有些习俗是很好的,当然,这些习俗包括过年大人给小孩红包。

    对拜礼的时候新娘的头特意碰到了刘严的头,心头一喜,婆婆交代的,这样可以白头到老。

    裂缝被撞开,刘严的头变成上下两半,上面带着眼睛,掉在地上。肝脑涂地,死得其所。婚礼马上变成葬礼,张灯结彩变成节哀顺便,人生就是如此,谁也不知道哪天会死怎么死死在哪里。

    何苗在吃饭的时候心头一咯噔,打了个饱嗝。然后躺在里屋的沙发上对老板娘说,下午别叫我做生意。一阵空虚漫过心底。

    CD机里在唱

    在倾斜的街头-

    我们颓然地拥抱-

    没有一只鸟飞过-

    来过问破碎的别离-

    何苗挖完一个又一个,不停的赌咒发誓:吃完这次绝不再吃,到一米七五我就满足,再高一点,再漂亮一点。

    一个一个男人,寻欢在风尘,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心底终究还是喜欢,只要身上有足够钱,只要妓女足够漂亮,只要足够安全,不得病不被抓,谁都是跃跃欲试。

    何苗喜欢正经的男人,漂亮而冷漠的男人,喜欢头大大的男人,喜欢把脑浆放在咖啡里,喜欢草莓蘸着吃,最喜欢还是生吃如果不那么烫嘴的话,舔干净勺子里最后一滴。

    幸运的是,没有人抓她。

    何苗十九岁,冬天过生日。自己不记得生日是几号,随便找了一天给自己过生日,生日搬出来住,不再寄居于悦来,离开的时候老板娘依依不舍道,有空回来看看啊,缺人了我给你打电话。

    自己的房子。虽然是租来的,也不错,墙壁斑驳也不想粉刷,就这样旧旧的。白天睡觉,晚上打猎。妖艳动人,楚楚可怜,挑逗着,呻吟着,直到薛宏雪的出现,一切为之改变,打乱。

    薛宏雪开车在回家的路上,红灯。加班至12点,晚归。

    有人敲车门,何苗点着烟要火。

    车窗摇下来,何苗道,“要吗先生,我很便宜,也很好玩。”

    薛宏雪给了她一个打火机,觉得这女孩子抽烟的姿势很熟练。咽了咽口水道,轻声说了一句不。

    “为什么?”何苗问。

    “我今天身子不方便。”说完开车笑着绝尘而去。

    何苗不说话,被捉弄者第一时间都不愿意说话,把烟头踩在地上,说了句脏话。冬天,两条腿已经冻成青色。

    薛宏雪已婚,独自居住。妻子在外地,但并不寂寞,经常出去疯,唯一不碰的是路边鸡。怕惹麻烦,深知羊肉吃不到,惹了一身臊的道理。上次玩了一次路边的,对方上演双簧好戏,公鸡冲进来,说你敢玩我女朋友,钱包被抢不说,大头被打成猪头,回妈妈家妈妈都不认识了,开门就问,先生贵姓。

    何苗回屋子,蜷缩在被子里,不甘心。这个男人,这么拽。然后睡着了,没吃饭。做梦梦见车里的薛宏雪,拿着自己粗大的小弟弟对着自己撒尿,狂妄的笑,变态之极。简直比挖脑还变态。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路过天桥,一女子仰天躺着,身上盖了床破被,有点面熟,扔了十块钱,想,真可怜,这么冷的天还要乞讨,快天黑,买了方便面,准备回屋子。

    看见一辆车,车里是熟悉的面孔。二话不说,坐上去,裙子很短,大腿很白,“今天,你身体方便吗?”

    薛宏雪开车咬牙说,去吧去吧去你那里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是对胆小者而言的。薛宏雪这样色高人胆大的,不怕。何况喝了几杯猫尿,胆子更大。

    何苗先泡面吃。冲了开水泡了茶招待薛宏雪,“饿吗?”

    饿。薛宏雪盯着何苗的屁股。

    吃豆腐脑吗?何苗到厨房开了煤气,昨天剩下的脑浆还没有吃完,混合着豆腐脑放在冰箱里。

    真好吃。薛红雪解开何苗的衣服,说,你就是个鬼我都喜欢你。这么好的身材。

    呵呵呵呵,何苗笑得开心,“你真可爱”,一边抱着他倒在床上。

    “去我那里吧。晚上做饭给你吃。”薛宏雪看见床单上的污迹。觉得不爽,他是个有洁癖以及其他癖好的男人。

    “也好也好。”何苗收拾东西,去你那吃也好。

    迷药开始起作用,但是何苗并不希望他这么快就睡着,在开车呢,眼皮耷拉着,差点头就碰到方向盘了。何苗掐掐他的小弟弟说,醒来啊醒来啊,我没买保险呢。

    哦,薛宏雪打起精神,痛能醒瞌睡。心想,今天状态不行啊妈的。

    一个不错的女人坐在旁边,开车的男人还打瞌睡,那个男人一定是被美人赠了蒙汗药。何苗笑着,手伸进包包,握着那把勺子,心里很是兴奋。

    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何苗几乎是搀着薛宏雪上楼的,他有点胖——对于何苗而言。爬到七楼时,薛宏雪坐在地上,靠着墙,打着与打雷媲美的鼾。邻居上下楼,看着奇怪的两个人。

    何苗不好意思解释道,“他喝多了喝多了。”

    一边推着薛宏雪,“你住几楼啊,几号啊?”

    薛宏雪用鼾声回答着,何苗听不懂他咕噜咕噜的话是什么意思。看着楼梯,抬头喊着,我的天哪,他在这里睡着了。
    何苗等到星星快凋谢了,薛宏雪醒来,看见自己坐在楼梯上,苦笑着,对不起,你饿了吧,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这是多久前没听过的一句话。

    何苗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酸酸的。

    开门,很干净的屋子,很多间房屋,大理石的地板,装修华美。几盆大叶子植物在地上,空气仿佛是绿色。电视开着,广告,脑白金,脑白金,脑白金

    坐沙发上看电视,薛宏雪在做饭。

    何苗闻着厨房的油烟味,有错觉,以为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吃饭,很久没吃家里做的饭了。坐在桌前,由一个男人陪着,夹菜,眼泪掉下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薛宏雪关心的问。

    好吃啊,好好吃。何苗的头发扎起来,免得掉到碗里。

    好吃你就多吃点。

    吃饱了,很温暖的温度。饱暖思淫欲,这话一点也没错,吃饱了再做些爱做的事情,的确是人生一大快乐的事情。先享受一番再说,何苗想着,这个脑浆就暂时不吃了,谁叫他那么好,赖在这里住几天也不错。

    不知道过程怎样,总之非常舒服非常舒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

    做了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锁在铁笼子里,周围暗红的一片,薛宏伟雪笑着,笑得那么奇怪。可怕的是,早晨醒来果然被锁在铁笼子里,周围暗红一片,那个男人奇怪的笑。

    怎么会这样,这样一间屋子,被铁栅栏围着,坐在地上,勉强能够走动。

    “你想怎么样?你是什么人?你在昨天晚餐里放了什么?”何苗隔着栏杆对薛宏雪尖叫。

    “你喊啊,我装了隔音板,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救你。从今天开始,你就作我的宠物。”薛宏雪拿了两个盆,一个盛着水,一个盛了面包屑。“我现在出去上班,晚上才回来,你好好呆着,小心别把嗓子喊破了。”

    砰的一声,门关了。屋子里一片死静。

    何苗的头撞着栏杆,该死的,是铁栏杆,头撞得起了包,无济于事,锁了一把大锁。躺在地上,睡了。很冷,缩成一团,不知道是中午还是下午,红色的灯光,朦胧模糊,饿了就吃点面包屑,渴了就喝水。

    薛宏雪在上班路上打开车窗,让风吹进来。一直希望找个美少女当宠物,这下终于如愿以偿。是的,这就是癖好,世界上既然有喜欢吃脑浆的人,就有愿意被吃的人,有喜欢在脑袋里种花的人,就有欣赏花朵的人。

    公司一切如常,薛宏雪给在美国的老婆打了个电话,说好啊很好啊我过的好,希望你快回来。

    老婆说,我还要等一年才回来,奖学金申请到了,以后不用给我寄钱了。

    挂了电话,准备下班。秘书说,晚上要请李行长吃饭。

    不了,我有点急事,约明天吧。薛宏雪捏了捏秘书的胸口,“最近吃了什么,变得这么漂亮?”

    秘书盯着他的头,笑道,您夸奖了。

    到楼下吃完饭打包了一盒饺子上楼,开门,何苗醒来,水和面包都吃完了,地上有一滩尿。把饺子从栏杆里扔进去,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然后吃饱了歇斯底里的喊,放我出去。

    人在失去自由之前是不会体会自由的可贵。

    薛宏雪看着电视,频繁的换台。腻了,拿铁链锁了何苗的脖子,拖着进洗手间,链条另一端锁在洗手间的门把上。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何苗嗓子哑了,进了洗手间,知道是什么意思,蹲在马桶上。

    出来,站在薛宏雪面前,“放我走,放我走啊!”喊的声音很微弱,因为没有吃金嗓子喉宝,否则还能再多喊一个小时。

    “不可能。”薛宏雪说,“除非你听话,否则你就在笼子里呆着,没人救你。”

    每个星期的某一天,何苗都会得到一次洗澡的机会,从窗户上往下看,很高,跳下去必脑浆四溅,脑浆,多久不食的美味。工具也被没收了,薛宏雪说,带锯子和勺子干什么,真奇怪。

    圣诞节,被放了出来,洗澡,换上圣诞比基尼,戴着锁链站在他面前何苗觉得冷,他的目光和他的笑容,既温暖又孤独。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何苗的声音彻底毁了。锁链很重,所以头很低。

    薛宏雪拿着勺子喂她,一口一口,圣诞大餐,牛奶泡着宝路幼犬妙撕包。衣服很合身,一年即将结束的信息,雌性动物特有的气息,堕落到无地自容的叹息。无力反抗,人在黑暗中处久了,对光明丧失嗅觉。

    吃饱了吗?

    何苗点头。

    窗外的天一点点黑下来,窗外有人在庆祝圣诞,烟火照亮夜空,稍瞬即逝。耳边留下微弱的声响,有人在唱歌,又仿佛没有。何苗坐在地上看无聊的电视,戴着锁链的头枕上薛宏雪的腿,俨然是只小动物。偶尔会被他的手挠挠下巴,茫然的在嘴里呜咽一声。然后被抱上床,温柔的被占有,仿佛天生就是他的宠物,沉默了的床单不再沉默,疯狂的扭曲,堕落的姿势异常美丽,灿烂过天空的流星。

    也许我是喜欢这样的。何苗闭上眼睛。

    抱紧了薛宏雪,紧紧的抱着,指甲掐进了他的头皮,薛宏雪觉得很舒服,说不出来的舒服,喊了出来,何苗嘿嘿的笑道,“这里有隔音墙,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叫你的。”

    薛宏雪笑得倒在何苗身上,一身的汗。

    今晚你别睡笼子了,睡我身边。

    何苗点头。

    第二天,薛宏雪打电话放全体公司一星期的圣诞假。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第一次有这么好的事情。自然不敢多问,欢天喜地的SHOPPING去了。

    笼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铺上垫子。锁链还是戴着,但是在薛宏雪在的时候可以自由走动,何苗在这一个星期开始长胖,有空主人会喂她吃的,经常吃狗粮,很容易长胖。晚上有时候回笼子睡,有时候可以睡床上,但必须洗得干净,仔细检查是否洗干净后才能上床。

    何苗说,“兔子被狐狸叫去喝酒,经常喝醉。后来狐狸再叫她她就不去了,狐狸说为什么,兔子说每次喝完酒,屁屁都火辣辣的,不去了不去了。”

    薛宏雪说,当我的兔子吧。

    果然第二天,何苗的屁屁火辣辣的。

    笼子里睡得越来越少,床上睡的越来越多。终于,可以除掉锁链了,而何苗不想逃,也不想挖他的脑,每天都坐在沙发上等,等他回来,等他喂食。偶尔也带她下去遛,次数越来越多,有次竟然去了超市,很想跑,看到薛宏雪的目光,又回来了,这就是真正的锁链。

    后来何苗不用跑了,象个真正的宠物,每天不用思考,不用上班,不用了解外面的世界,薛宏雪就是世界。这样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薛宏雪也很满意,为什么不满意,只因堕落的姿势太美丽。
    两个月,何苗忘记自己是谁,白天在屋子里游荡,这间屋子走到那边屋子,在阳台上趴着,隔着玻璃,看来来往往的人,等自己要等的人。如果冷,就蜷在笼子里睡觉,晚上是何苗最快乐的时光,薛宏雪回家,一回家何苗就拿过拖鞋,坐在沙发上,何苗就倒茶,捶背的时候,薛宏雪说,认真点。

    笑着的何苗就认真点。

    再认真点。

    于是再认真点。

    你把房子弄得那么乱,白天你还是呆在笼子里吧。薛宏雪关上门的时候把何苗放进笼子,我去上班了,你等我回来。

    这天,薛宏雪回家特别早,把笼子的锁打开,何苗心想着,一定有什么好事情,这么开心。今天眉头都没有皱。

    薛宏雪温柔的吻着何苗的长发,“你闷吗?”

    “闷,闷,我每天除了等你回来就是在笼子里睡觉……”何苗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开车的时候,天是透明的蔚蓝,一丝云彩掠过。何苗的手指着天空,说,“飞机。”

    很久没出来了,除了那次在超市。

    薛宏雪笑着,看她打开车窗,兴奋的叫,象一个动物,得宠的宠物——我们在爱中都是对方的宠物。

    何苗闹了一会,体力不支,趴在座位上睡了,安静的睡了,嘴角还有笑容。不知睡了多久,车停了,在山脚下。

    吃饭。第一次被带出来吃饭,何苗有些不知所措,每吃一口就看薛宏雪一眼。

    “多吃点,吃完了等下我们去爬山。”薛宏雪说。

    何苗吃的速度很快,噎得眼泪快流下来。

    爬山,在暖冬的下午,和自己喜欢的人,何苗在枯黄的草地上快乐的打着滚。毛衣上头发上全是草屑,也不在乎。对着落在后面的薛宏雪挥手大叫,喂,我在等你。

    薛宏雪冲上来想抓住她。

    何苗又往前跑了,回头看薛宏雪。

    这就是宠物,它在爬山的时候总是跑在你前面,你跑她也跑,你停她也停,还回头看你,怕把自己丢了。

    到了山顶,宽阔的视野,俯瞰整个城市,很漂亮,一个人也没有。薛宏雪准备喝水的时候,薛宏雪吻她,喂水给她喝,用他的唇。

    何苗闭着眼睛。喝水。

    何苗觉得眩晕。

    其实任何人都应该尝试一下野合的滋味,人象动物一样放纵自然,但不要在公园或者住户密集区家里的阳台,被人看见很尴尬,姿势也僵硬。

    喘息着,笑着,滚来滚去,滚来滚去。青草的味道,自由的味道,混合年轻邪恶的味道。

    “我们来玩捉谜藏好不好?”薛宏雪把拉链一拉,笑着说。

    好啊好啊好啊。何苗说,我先躲,你来抓。数到100就可以了。拿了围巾缠绕着薛宏雪的眼睛。从后面吻了他的耳朵,找不到我是笨蛋。

    薛宏雪眼前一片黑,说,“只许在山顶啊,否则我去那里找你?”

    一片安静,除了天上有几只鸟飞过,只有薛宏雪的数数的声音,轻轻的数。到了八十,把围巾取了下来。

    何苗躲在灌木从里,露出了头发。

    像猫抓老鼠一样拎出来了,薛宏雪大笑,喂!你躲在这里,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何苗被抓住的时候尖叫一声,笑得忘乎所以。我怕你找不到我,何苗说。

    傻瓜!我要找你自然找得到的。

    轮到我了。何苗开始数数。

    薛宏雪叹了口气。

    到了一百,何苗开始找。刻意要找一个东西,是找不到的。或者想找的东西不想让你找到,也是找不到的。

    何苗找到天黑,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有哭,哭了也找不到。

    薛宏雪在开车之前,向山顶看了一眼,眼圈红红的。

    何苗下山,摔得鼻青脸肿,晚上什么也看不清,下坡的路陡峭,抱住一棵树,转了好几圈还是原地,猫头鹰冷冷的在树上笑着,发出凄厉的哀叫。很冷,摸索着走,试探着脚下是空的还是路,不敢说话,眼前无数个半个脑子的干尸在眼前晃荡,嘴角流着血,血有些是白色,有些是黄色。

    天亮的时候终于找到下山的路,人已经瘫痪一样坐在马路上,家在哪里?

    只知道向前走,早晨走到中午,中午走到黄昏,没有喝水,没有吃饭。就是往前走,累了就在墙角睡一会,象睡在笼子里一样,世界,是个大笼子。

    天黑的时候,找到了“家”。

    敲门,一个美丽的妇女。

    “你找谁?”她问。好奇又讨厌的表情。

    薛宏雪没想到这样她能找回家,四十多公里,她又从来没出去过,怎么可能找得到?薛宏雪忘记了,宠物是凭着气味找路的,回忆里的味道,何苗找到了,看见了。

    “宏雪,是找你的吗?”美丽妇女头发盘的很漂亮。

    明白了,何苗想了想,道,“是你们要钟点工吗?”

    美丽妇女说,“NONO,你搞错了。”

    何苗用力挤出一点笑容说,“这里不是7单元7楼吗?”

    “这里是9单元。”美丽妇女关了门。

    薛宏雪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也没看见何苗绝望的眼神,就开始在家拆那个铁笼子。

    “不用拆了,那只狗丢了,再买一只就是,你这人啊,就是喜欢养宠物。”美丽妇女坐在沙发上喊。

    “你给我生个小孩我就不养了。”薛宏雪冲过来把她摔到床上。

    薛宏雪和他的美丽妇女在床上疯狂的时候,何苗也在一个工地的角落同时疯狂。昏倒的时候,一年没有回家解决男人最需要解决的问题的平时只靠看黄色影碟自慰的老实民工们看见了这个疲惫诱人的折翅天使,天已黑,每天的天黑都那么黑,何苗意识模糊极了。

    “我们给她作个纪念吧。”一个男人说。

    “证明我们玩过她。”一个男人说。

    用刀片划了一个X,左脸。

    何苗什么都不知道,昏了过去。

    砰的一声,摔在工地门口。看见清晨阳光的时候,头发里都是腥臭的不同男人的黏液,头发里还有棉絮,脸很痛,肿起来,渗着血。

    早晨才有痛的感觉。全身都痛,痛的不想动,冻得全身都很痛。

    扫大街的人觉得司空见惯,抛尸的都有,何况被奸的女人呢?

    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司空见惯,大家都很忙,谁会管一个路边的女人,没准是个陷阱呢?

    梳子在车里对章梵说,“爸爸,有个姐姐好可怜,这么冷,她没穿衣服哦。”

    章梵停了车,到车的后厢拿了毛毯盖在何苗身上,开车笑着对梳子说,“乖宝贝,你心肠这么好,一定有好报的。”

    梳子说,“那我过生日要送个大礼物哦。”

    何苗觉得温暖。但又觉得更冷了。
    天黑,又是天黑,城市的角落,生活着恐惧天黑的人,繁华中,用手背轻轻抹着眼泪。

    何苗的身边有些硬币,一元的,硬币,冷风刮不走,纸币没有,不知道被风吹到何方。

    坐起来,用手指拢拢头发,捡硬币,四十多个,这个城市总有些好人,只是不多。

    去夜市,买衣服,到厕所换了。到路边拐角的排挡吃了一碗豆腐脑一个烧饼,卖豆腐脑的是个和善的老太太。何苗多要了一份饺子。

    姑娘,你挺能吃的哦。老太太在围裙上擦着手,人不多,有时间闲聊。

    是啊,我吃豆腐脑,饺子给我肚子里快死的孩子吃。何苗一口吞了两个饺子天真的笑着,这样的笑容,真是不多见。

    把毛毯扔在垃圾堆。好心人的帮助,过了就没用了,谁也不会记得,即使记得,也很短暂。

    小理发店亮着熟悉的红灯,人的脸看不清楚,那样温暖的红光,象家里的一样。门口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字“招洗头妹数名”。

    进去,又出来,脸上一个结着血痂的X,谁也不敢请,除非老板没脑子。

    闲逛,闲逛。橱窗里到处是圣诞老人,笑那么伪善,袜子里的礼物是爸爸妈妈给的,不是圣诞老人,爸爸妈妈希望小朋友听话,所以送给他们礼物,骗他们说有圣诞礼物。

    男人带着女人,大人带着小孩,跳舞唱歌喝酒吃饭,何苗像鬼魂游荡,原来,爱就是恨,爱就是伤,爱就是毁灭,爱的人就是恨的人。

    没有人的楼顶,往下望,车灯汇流成银河,风吹着头发,头发抚摩脸上的X,张艾嘉说,这是爱的代价。

    往前踏一步,是快乐的死,往后退一步,是痛苦的生。

    何苗落地的时候,在空中的姿势比任何天使都要轻盈,速度很快,来不及痛也来不及快乐。头部着地,脑浆四溅。

    一只流浪狗跑过来,吃着脑浆。一切都很平常,救护车,警察,围观呕吐的人,街边的音响店的喜气的音乐,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贺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大家新年好……

    那张很窄很破很晃很臭的床上玩弄过一个天使的几个老实的魔鬼,忽然觉得头剧烈的痛,三秒钟过后,一切如常,看书的看书,打飞机的打飞机。

    欧阳研究出一种钢制的吸管,成年人的头盖骨太硬,掀开后经常漏出来。还是吸管好,有吃椰子的快乐。椰子椰子,你告诉我,谁最爱他,椰子说,不是你,是她,她留了一滴眼泪在他心里。

    整个城市流行起吃脑,老人吃脑补脑,女人吃脑长高美容,小孩吃脑读书聪明上名牌大学找好工作。互相吃,吃到大家都没有脑浆,改吃豆腐脑,豆腐脑要晚上加班制作,电费于是涨到四毛八,大家在凄风苦雨中排队买电,买电磨豆腐,做豆腐脑吃。

    张一毛拍电影,十面无脑。获得凹四卡铁皮奖。

    冯大刚不示弱,推出电影天下无脑,获得最佳神话奖。

    中小学生在班主任的推荐下,一律都看青春期教育片,无脑七小时。

    倒霉九加一节目,张勇给无脑的观众打电话,大叫道,是的恭喜你,脑浆四溅,你获得豆腐脑两吨。砸脑的观众获得钢制吸管半打。

    轰轰烈烈的吃脑运动展开,普及各个学校,每个学生每升一年纪贡献脑浆一针筒,到大学毕业时抽光,如果读研究生,就往脑子里灌水,如果读博士,就往脑子里灌铅,如果读博士后,就往脑子里灌水泥。

    大学教授也吃脑,吃的HIGH了,就去追逐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女学生,女学生吃的HIGH了,就去陪银行干部跳舞。

    最后,几个民工在工地建了无脑号磁悬浮地铁,把住的地方改造成一个巨大的鸽子蛋,每天下工归来坐在巨大的鸽子蛋里欣赏歌剧。

    何苗的骨灰,被风吹的到处都是,无处不在。如果有可能,尽量不要养宠物,养了,就别随便抛弃。堕落的姿势很美丽,随便爱上一个人很危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好的,坏的,中等的。每个人都要相信自己的命,莫强求。命运在自己手里,手打开,是掌纹。

    不要让我品尝太多现实中的残酷

    因为我会因此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