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咸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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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咸卦》屠下经首位，卦象及经文为：“咸亨利贞，取女吉。”对于它的解释，从古到今，多达几百种。总体上说，可归结为三种：（一）感应说；（二）文王狱中受刑说；（三）出行的吉凶占h纪录说。
一感应说
    《彖传》日：“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止而说。男下女，是以亨利贞，取女吉。”《彖传》相传为孔子所作，是对经义的较早注释。后代的解释者多沿袭之。汉郑玄《周易注》这样解释卦：“其于人也，嘉会礼通，和顺于义，干事能正。三十之男，有此三德，以下二十之女，正而相亲说，取之则吉也。”①其解释重在男子的“三德”。注解较为简略。    魏王弼《周易注≯对威卦作了较戈充分的注解。对于最辞，池解释逝：“凡感z为道，不能感非类者也。够引取女吉以明同类之义也。同类而不相感应，以其各亢所处也。故女虽应男之物，必下之而后取乃吉也。”他首次提出“道感以正”，认为六爻讲感应发生的过程；“初六，成其拇”为感应之初，“六二，咸其腓”为感应转进，腓体躁动，“九三，咸其股”是说感应到了进不能制动、退不能静处的程度，“九四，憧憧往来，朋从尔思”是说四曼对应人心，心神始感，此即感应的高潮，“六五，成其腾”感应走向低潮，浅于心神，“上六，咸其辅颊舌”为成道转末，徒以言语感人。这里所言感应，并不专指异性即男女相感，也包括同性相感。唐孔颖达《周易注疏》在此基础上又作了发挥：“此卦明人伦之始，夫妇之义，必须男女共相感应，方成夫妇。既相感应，乃得亨通。”唐以下解《周易》的学者渐渐增多．部分学者的解释颇有创见，含有哲学诠释的意味，以阐发义理
见长，可作如下分类。    “无为”而感说：《子夏易传》解释六爻大意为：始有志于感，要居于守位，顺以待令，不能主动去追求感应。“若形相趋也，利相逐也，岂及于感之至哉？”强调感应要取法自然，“为”而感，其解释带有道家学说的色彩。
    “神交”说：宋苏轼《东坡易传》说：“咸者以神交，夫神将遗其心，而况于身乎？身忘而后神存，存也，必有一忘。”苏说注重感应中的神交，即精神的感应。元赵消《周易文诠》说：“成有交感之感相得的故事来印证。如解释初六爻：“张良之与汉高祖，相孚之久也。至于韩信任王之事，良一蹑足，而高祖默会其意，岂非咸其拇之义乎？”明林希之《易经存疑》用王弼的“象”说来解六爻，认为六曼只是立象，其象征意义是士的几种处世态度。
    当代人解释咸卦，部分学者强调婚恋过程中道德和情感的因素。刘洪泽《易卦通解》认为卦形表示“男感女应，男止女悦，爱情专一，是阐明男女婚姻恋爱道德的卦”[1]。沈子复《易经释疑》情感就会上升到种较高的层次，即和谐‘胡。目前一些学者的解释则更加开放，认为成卦是男女交合的场面描写。袁庭栋《周易初阶》用俚佑之言解释经典，认为爻辞都指的是晏支二：：间感臂交流，亲呢求欢的动住n]。王釜琳≮刷易琨代版》以当代的语塘采解一，￡古萃0周易》，是对前人注解的大胆怀疑与批判之作，认为威卦是六十四卦中最直观，最感性化的一卦，在我国古代的典藉中，它也许是最早描写人类性行为情节的文字”[4钉。曾永成《文艺的绿色之思——文艺生态学引论》从人类审美活动的生物性前提出发，指出节律活动是生命活动的重要方式之一。生命体本身的生命节律与对象世界的节律形式两相遇合，促成了感应状态的发生。《周易·咸卦》所表示的感应，正是少男少女性活动中互相激发的动作状态，爻辞具体描述了男女性活动的具体过程！朝。
    本文认为，就《周易·成卦》的本来意蕴而言，讲的是男女交舍的自然过程。咸卦作者由自然界中天地互感、山泽互感联想到人类社会中男女互感的事象，以日常生活中男女交合这一常见事象类比，揭示出自界的任何事物都有对立面，事物之间可由对立走向统一。由此提出如何处理好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及人与人的关系问题。这一问题，不仅是古代先民关注和思考的对象，也是后来的人们所必须面对的，具有普遍性和超时代性。在不同的历史时代、不同的学者可赋予它不同的时代意义，这也是《周易·咸卦》现实意义的体现。
二）文王狱中受刑说
    当代人程石泉《易辞新诠》完全抛弃传统的说法，认为“卦曼辞与周文王囚于蒉里七年有义，故名咸。其在于人，与天下相感，精神往来，毫无间隔，故亨。”此类说解强调精神的感应，蕴含有庄子哲学的意味。
    “无心而感”说：宋张浚《紫岩易传》认为，“感以心为大”，六爻旨在探寻感应的正道，在感应过程中，应安静守正以心为感。“无私无为而躬行大中至正之道”，才是感应之道。宋李杞《周易详解》认为感应应出于无心，“思而无邪者，思之正也，思而逐物者，思之妄者也。”强调感应是自然而然发生的，非人为强求而来。寒李光《读易详说》认为“无心而感为成”，感应耍顺乎自然，可待而不可求。采沈该{马小传≯也蝇厕无心之感，认为六蔓，p吉，是因为“才‘蹙皆动辄有系，岂能无情，畸有所系则感非其正，安能感心？是以少吉。”由此说明感人心之难。
    “男女交感必以正”说：此说首创于魏王弼，宋人加以继承并多有发挥。宋赵汝棋《周易辑闻》说：“男女之感必以正，不正则为钻墙逾穴而凶。”宋程颈《伊川易传》认为，“相感之道，利在于正也。不以正则人于恶矣，如夫妇之以淫交，君臣之以媚说，上下之以邪僻，皆相感之不以正也”。宋方实荪《淙山读周易》认为男女感应，有三种方式：以身感人，以心感人，以言感人。“感人之道，不在多言，妇人女子犹当以多言为戒，是威之卦义也”。明来知德《周易集注》认为，少女应贞静以守，待少男来求，少男不应溺于阴柔．“人心之悦易失其正，惟止而悦，则无徇情纵欲之私”。清黄宗炎《周易象辞》则肯定了威卦男女交感的人伦意义，又否定了人的情欲。以上的解释又带有浓厚的理学色彩。
    “王者感人之象”说：宋林栗《周易经传集解》
认为六爻说明“王者感人之象”，王者感人之道，以得民心为上，“动民以行不以言”。王者若“克己复礼”，则“天下归仁焉”。此处完全以儒家的教义来解经。“君臣之道”说：元陈应润《周易爻变易蕴》对
咸卦的说解可谓独树一帜，颇有反传统的意味：“先儒谓咸其拇、腓、股，皆感说之未深者，至于九五成其腾，无非感说之处，说皆穿凿牵强，盖未得爻变之义焉。”并说，“六爻之取象多借夫妇以喻君臣之道”。作者解六爻多以历史上君臣之间相
    本文搜录清代以前引文均出自《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经部·易类》，台湾商务印书馆发行。下同。关”。他从文王被囚，商纣亡国·周朝嗣兴之历史事实出发来诠释：“成者，斩也。甲骨文作壬，象斧，象兵器。《尚书·君寅》有谓：‘咸刘厥敌。，成卦本义在形容文王牢狱生活之苦况，由足拇之伤延及腓、殷、脾、辅，颊、舌。因狱中生活丧失自由活动之机会，以上各项器官丧失了功能，无异乎遭受伤残。故称成拇、咸腓、咸股等等。”并认为“交感说”为牵强附会之说：虬。
    （三）出行的吉凶占卜记录说
    今人高亨《周易弋传z．淳、注解存“经意”“传解”两说．“经意”释‘成”为“伤”，“传鹅”释为
“动”但遇两说有相互抵牾之处，则注为“余与经意同”、作者任初六爻辞“经意”下注为：“咸，斩伤·即今之砍宇。但爻辞诸咸字皆被外物所伤之义，不限于斩，故宜直训为伤。”其爻辞及象辞大意为：“其拇”为小伤之象，“志在外”言志在外出也。“成其腓”，伤其腓，是凶象，但居家不出，则吉。继而伤其殷，伤其背肉，伤其腮与舌等等[口]。爻辞似为一篇关于外出的吉凶占h记录。以上两说的作者试图抛开大传，即对经意的第一次注释及前人陈说的影响，重新把握文本的原始意图，另立新说，可以说是一种新的尝试。
    本文所列举的以上数种说法只是古往今来解《周易-成卦》著作中的小部分，假若作一穷尽式探索，则还会有不同的解释。从解释学的角度所作），都是文本的解读者。由于原作者的时代距离我们已经非常遥远，今人无法追寻原作者的真正意图，只能面对充满了空白点和未定点的原始文本，因此其解释会带有很大的主观性。有学者认为《周易》卦爻辞为历代巫师占h材料的总汇，带有歌谣的性质，其内容缺乏整体的联贯性，这恰恰为解读者提供了创造的契机。
    咸卦解释的多样性，首先与《周易》用语的简约有关。“咸”是全卦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字，因此，如何理解“咸”就成了理解全文的关键。“咸”可训为“伤”，也可训为“感”，因而对于成卦的解释，产生了两大主流：受刑说和交感说，有的则两说兼顾。对于彖辞中“男下女”的解释，前人认为是婚姻的礼节之一，而当代一些学者则认为是性行为的描写。对于“憧憧往来，朋从尔思”的解释，《易·系辞下》引jL子注日：“天下何恩何虑？来说，咸卦就是一个原始文本，历来对于威卦的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风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过此以往，未忘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程石泉解释为：“（文王）在狱中安定之后，悔恨之余，往日相伴朋从之辈不禁一一活跃于记忆之中。”欧阳维减《周易新解》说：“瞳憧往来’，是做爱的描写，‘朋从尔思’是说少女顺从了少男‘寤寐求之’的心愿”。①41词语
的简约及其多义性是产生注解多样性原凼之一。    其次，还与《周易》卦象本身的性质有关。关于八卦的产生，《系辞上》说：“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卦象是从天地万物中抽象出来的，不是社会和白然界的物象，《易》传里的所有卦象，具有“意象”的性质。一和一是八卦的两个最基本的符号，它是天和地最简化的形象模拟。成为卦象以后，山天与地的模拟上升为阳刚与阴柔两大观念，又变而为地的模拟上升为阳刚与阴柔两大观念，又变而为两个观念性符号阳爻和阴爻，山此又组合为八个新的符号，这八个符号不再具有感性事物的本来而貌，而具有了更普遍的象征性意义。陈良运《中国诗学体系论》说：“同一个卦象便有两种截然不司的解释，六十叫别卦巾，有两种以上，多至六、七种解释的卦象比比皆是，显示出了意想之象多义的特征。”【81凶而，解读者便可以根据各人体悟的方式和体悟的深浅不同，作出不同的解释。    第一二，不I司时代的文化背景的影响-也会造成解释的多样性。对于《周易》文本的理解和解释，既是对于原文本的学习与解读活动，同时也是思想与学术的创造与再创造活动。各个时代的人们对文本的理解与解读，不可避免的要受到自己L有的思想和观念的影响，将白己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灌注于对经文的解读与诠释之巾。而每个时代的学者的思想实际又根植于他们所生活的社会，受到时代的影响。斟而，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对经典的解释呈现了不同的历史形态。《彖传》《文言》等是列文本的较早注释，表明了先趋利言”的治学方法，把经典注解与哲学思潮联系起来，为后代的解《易》者又提供了一条新思路。总之，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对《周易喊卦>的解释显示了不吲的历史形态，先秦、汉代、唐代、宋代、清代及当代注解各不相吲，山此我们可窥址易学发展史之一斑，不『一J学派的诠释各具特色，也反映了中国社会的历史和文化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