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时尚版块跟风才想要买婴儿油的,彩凤知道我这个想法后,就说,我从医院给你配一瓶吧。彩凤是我小学同学,是个护士,常弄些稀奇古怪的药做面膜的,只是效用不大,管他呢,死马当作活马医,纯天然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害处吧。
几天后彩凤就给我拿来了,粉红色的玻璃瓶,照形像个小孩的上半身--这点和强生的婴儿油很像。我打开瓶盖,闻了闻,一股熟悉亲切的气息沁入心底。
“每晚临睡前抹一点,要全身抹哦。”彩凤扔下一句话,就匆匆走了。
我孤寂的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会,婴儿油是小事,我是想借此机会和彩凤聊几句的,婚后闺中秘友急剧减少,只有我是全职太太。可轩又不让我接触其他男人,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真的快闷出病来了。我蔫蔫的提着婴儿油,回到家中。
电视机开着,却不知在演些什么,就这样坐到天黑,可轩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应酬,不就是陪些小姑娘吗?我恨恨的摔了电话。
浴室镜中的自己,依旧漂亮,可毕竟比不上十八九岁的小女孩,一个个皮肤和婴儿似的。色衰则爱驰,当初嫁给有钱人时就应该想到了,怨不得别人。
婴儿油就放在洗脸台上,我看着它,心中升起温馨的柔情。趁着身上未干,我倒出一滴,轻轻抹在脸上,打圈按摩,好舒服,像是有人轻吻脸颊。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微红,充满母性光辉。
母性光辉,我心中痛了一下,随即排开。及时行乐,我不想去想那些伤心往事。
不知可轩什么时候回来的,迷糊中听到他说了句,你好香。我又继续沉入梦境,梦中我在一个温泉池里,如鱼得水,温泉的远处有一个通道,外面有亮光,我一直朝亮光处游去,我知道,那里是个幸福的天堂。。。。。。
嫁给可轩以前,我是个售楼小姐,可轩是我第三个客户,我不善言谈,所以卖不出什么房子。那年我二十,皮肤嫩得和婴儿似的。可轩看我的时间比看房子多,一个月后,我和房子一起卖给了大我十五岁的可轩。
彩凤是我从麻雀变凤凰的见证人,结婚前她劝过我,因为当时我有一个男友,对我很好,可我铁了心了,好有什么用呢?我不想过天天挤公车看人脸色的日子--而且是过一辈子。
当然,后悔是有的,当我第一次发现可轩外面有女人时,我就特别后悔,如果和男友结婚,应该不会有这些事吧。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对自己的外表越来越在意越来越恐慌,照镜子的时间大大增长,仔细挑剔着细纹,脸色,眼袋。。。。。反正我也无事可干。
一直以为婴儿油的意思是给婴儿用的油,可这瓶一定是用后拥有像婴儿一样皮肤的意思。我的皮肤越来越好,好得不可思意,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可轩夜不归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还经常给我买礼物,这都要感谢彩凤,我把可轩的礼物都留起来,决定转送给彩凤。
我还没打电话给彩凤,她却先登门来访,这真是少有的事。
她眼圈通红,看上去很疲倦。
“我决定和郭真离婚了。”她的声音很沙哑。
“为什么?”我大吃一惊。
彩凤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说,
“你不知道吗?他外边有女人。”
“我怎么会知道!”我有些气愤的说,“什么时候的事。”
“他和那女人还生了一个孩子。”彩凤不理我的茬,自顾往下说。
我惊惧而又气愤,瞪着彩凤,
“又生了个孩子!彩凤,你是怎么知道的。”
彩凤愣了愣,才想起什么似的盯着我说,“你皮肤好了很多啊,看上去年轻了呢。”
被她一夸,我心里立刻开心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脸颊,“是啊,可轩也这么说,多亏了你的婴儿油呢。”
“这并不是我的婴儿油。”我觉得彩凤的话很奇怪,但我急于下面的话,也就没在意。
“彩凤啊,那瓶我已用了一小半了,你还有吗?上次钱还没给你呢,要多少钱啊。”
“嗯,我这里还有一瓶,你要用的时候到郭真那里去取吧。”
为什么要去郭真那里取呢,我心里有些奇怪,彩凤继续说,
“你要算好时间用啊,一瓶应该可以用半年的。”
我正要说什么,彩凤起身准备走了,我只好送她到门口,出门前,她仔细的看了看我的脸,说,“晓冉,你长得还真是漂亮啊。”
近来总是做梦,梦见在温泉里游啊游,然后就碰到彩凤怨毒的眼睛,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可我竟然很心虚,于是就往回游,游啊游,好累好累。
可轩对我越来越好,仿佛回到新婚蜜月,随着婴儿油的减少,我心里的不安开始加大,我不想去找郭真,于是又打电话给彩凤。
“我上你家去吧。可轩在吗?”
“他不在,出差去印尼了。”
几个月不见,彩凤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我想起了她说离婚的事,问,
“和郭真怎么样了?”
彩凤疲倦的看看我,“离婚是迟早的事,我忍了五年了。”
“五年?”我心突突跳着,“什么意思?”
“他和那女人的私情是五年前发生的,那女人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那么久远的破事你怎么现在才提出离婚?”我声音变得很尖厉。
“因为我直到现在才完成我的报复。”彩凤的声音变得阴森林的,沉默落在我们中间,我们互望着,谁也不说话。
郭真就是我做售楼小姐时的男友,我结婚不久他就成了彩凤的丈夫。五年前我发现可轩有外遇,痛不欲生,就去找了郭真,只那么一次,我就有了他的孩子。我的体质不能打胎,可轩原谅了我,只是让我自己把孩子处理掉,我找到了做护士的彩凤,孩子生下后彩凤就抱走了,我一直以为彩凤不知道真相。
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
我感到脊背冒出阵阵凉意,我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说,
“彩凤,你完成了什么报复?”
“你知道婴儿油是什么制成的吗?”彩凤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感情,“它是用刚出生的婴儿,放到一个铁丝笼里,外面再罩上个铁盒子,放在火上用慢火烤,婴儿的油就会顺着管子,一滴滴滴进外接的人形玻璃瓶里。”
还没等她话说完,我就跑到洗手间去吐了,婴儿油,原来是这个意思。吐了好久,我抬起头,发现彩凤就站在我背后,一张高深莫测的脸,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按了口袋里MP3的录间键。
“晓冉,你用这瓶婴儿油时,是不是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你知道这婴儿油的原料是哪里来的吗?”彩凤脸上现出一个笑容,我的手一直在发抖,我想到了什么,可不敢去确认。
“就是你五年前生下的那个孩子!”
“不要说了!”我捂起耳朵,冲进卧室,把那瓶婴儿油砸在地上,透明的粘液滩了一地,我伏在床上,呜呜哭 了起来。
“晓冉,你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为了钱财,抛弃真爱,为了肉欲,又欺骗好友,现在,你为了美貌,又用亲生骨肉做养料。。。。”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是你诱骗我这么做的,你这个魔鬼!!”我大哭了起来,右手紧紧握着兜里的MP3。
彩凤叹了口气,把一面镜子塞到我手里。
“我想你还会再找我的,打开这面镜子,你就能看到我了。”我把镜子扔在地上,继续哭,等我抬头时,彩凤已经不见了。
我向公安机关报了案,不久,彩凤残杀婴儿的事就被查明了,她被判了死刑。我一直没去看她,我再也不想见到她。
可轩快要回来了。
这段时间我心情极差,看到油状的东西就吐,也没心情关心外表了,也没照过镜子。可轩是个特别注重女人外表的人,我要好好打扮一番,为他回来做准备。
洗了澡,我站在梳妆台前,戴上隐形眼镜,这是这一个多月来我第一次正视自己,却把我吓了一大跳。
镜中分明是一张中年妇女的脸,肤色暗黄,布满斑纹,一个月前,我的皮肤还像婴儿一样,如果说那是婴儿油的功效吧,可没用它时,我的皮肤也是白里透红的,只是没那么水灵而矣,我才三十岁啊!
我恐惧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敢相信。
“彩凤,你完成了什么报复?”
难道,她对我的报复还没有完?恐惧越来越深,我想到了那面镜子。
我冲出卧室,在客厅一角发现了镜子,镜子和一般的化妆镜很像,圆圆的,上面有一个婴儿的图像。
我打开镜子,看到的是自己的脸,难道她骗我?慢慢,镜中人幻化成彩凤。
“晓冉,你还是来了。”
“彩凤,你到底要报复什么?为什么我停用婴儿油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没有问郭真要剩下那瓶婴儿油吗?”
“你以为我是禽兽吗?我不会再用那东西了!”
“这真太令人惋惜了,”彩凤一副可惜的声音 ,“当时给你婴儿油时忘了和你说了,这东西能让你青春永驻,不过,一旦停用,第一个月,停用一周老一岁,第二个月,每停用一天老一岁。你已经停用了三十六天了,也就是说现在你的脸是你四十岁的脸。”
“你是说,我以后永远得用这东西?”
镜中人看着我,没有说话。
“彩凤,你那里还有其他的吗,其他的婴儿油?”
“其他的?”彩凤冷笑,“你不是只生过一个孩子吗?”
我的头好像被人打了一棒,出奇的清醒又出奇的晕。
“没。。。。没有其他婴儿的油吗?”
“这个就像输血或器官移植,其他人的婴儿容易产生排斥,除非找同年同月同日同血型的女子生的婴儿,否则,生产排斥可能会毁容的。而且,同年同月同日同血型的女子也难找,你不如自己生一个吧。”
“自己生?”
“是啊,制作方法已经和你说过了,工具就在郭真那里,你问他要吧。”
“一个婴儿可以制多少油?”
“两瓶,正好可以用一年,所以叫你省着点用啊,唉, 那小半瓶被你扔了真是可惜呢。”
我也觉得可惜,可我不能表露出来,而且,我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也就是说,我每年都要生孩子?可到我不会生孩子时怎么办?”
“哈哈哈,”彩凤大笑了起来,“晓冉,你可真是没心肝,你不恐惧残杀亲子,只担忧日后不能生育无法供给青春养料,你可真是心狠!”
我脸红了红,辩解道,
“我只是问问,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不会用自己的孩子做婴儿油的。”
曾经听人说过,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续,这句话到我这里,不是比喻,而成事实,我要用孩子还延续青春。镜中的自己一天一年老去,可轩的归期越来越近,他可以原谅我的背叛,却无法容忍我青春早逝。犹豫着,犹豫着,我还是去找了郭真,既然我的孩子已经制成了婴儿油,我就用完这一瓶吧,以后,就顺其自然好了,我是决不会亲手用自己的孩子制作这罪恶的东西的。
郭真看到我,一脸惊异,随即表现出厌恶,我后悔没用围巾蒙住自己的脸。
“彩凤说有一瓶东西在你这里,我来拿。”
“进来吧。”
郭真请我进屋,我环顾四周,看到客厅角落放着的铁盒子。
“是这个吗?”郭真递给我一瓶婴儿油,我伸手接过时看了看郭真,他知道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骨肉吗?郭真和我眼光一接触,随即避开了。
“我。。。我走了。”我有点希望他能留我一留,毕竟,我们曾经相爱过,毕竟,有五年没见了。
“好的,有空再来。”郭真迫不及待的起身开门,愤怒之情突然升起,我瞪了郭真一眼,又看看墙角的铁盒子。
“那个。。。。能给我吗?”
“哦,你要就拿去吧,这是彩凤的东西。”
我提着铁箱,心中充满痛楚的愉悦,郭真,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今天对我的怠慢。可轩,我要让你离不开我,永远永远。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