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让我感到幸福

认识阿强是在复旦大学的一个讲座上。今年12月7日晚6点半,复旦大学的“同性恋研究课程”请来了两对伴侣亲临课堂,光华楼西楼507教室座无虚席。阿强和阿伟,小朱和迈克,四人轮番发言,教室里充满了掌声和善意的笑声。第二天,阿强和我单独聊起了他的故事。
  阿强和阿伟外出工作时相识于一个江南小镇,阿强饶有兴趣地给我欣赏他们当时的照片。当阿强说出小镇名字的时候,我发现那里离我的家乡只有十几公里。是吗?真的吗?接下来的谈话,就在一连串的疑问词中展开了。
  曾想改掉“坏毛病”
  我读中学时,班上有男生会对女生有好感,我却只把女生当哥们。也有传言说我“喜欢”某女生,但我清楚,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相反,我倒是对某个男生有好感,很愿意为他做些事情,享受那种简单的满足感。有时我也为此感到奇怪,但因为对同性恋根本不了解,所以也不懂得害怕,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吧。
  1995年初,我高中毕业后外出工作,遇到了来自同一县城的阿伟。我们好几个人住在一起,阿伟很内向,而我是个话匣子。我们发现彼此都喜欢和对方在一起,如果其中一个要出差,两人都会舍不得。大半年过去了,一次我们喝了酒,他第一次说了心里话。原来和我一样,他也是从小就喜欢男生,我们都认为这是先天的。
  1996年,我们两个租房同住。别人也没有多想,两个年轻男孩一起住有什么不妥呢?那段日子虽然没钱但很快乐。同时我们也会有疑惑和恐惧:这样会不会不好?为什么别的男人喜欢的是女人?……有时我也会想着要不要把这个“坏毛病”改掉。我们也会谈论以后找怎样的老婆,因为当时觉得男大当婚是必然的,虽然我对女孩完全不感兴趣。
  1997年,我出差时在火车站买了本杂志,上面有篇关于同性恋者的文章,说两人之一要结婚了,另一个最后用炸药炸死了对方全家。文章中,同性恋者被描写成变态、罪犯、杀人狂。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同性恋,再这样下去没准就像杂志上写的那样万劫不复!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做同性恋者!
  我把担心告诉了阿伟,我们觉得分手是必然的。屋里有台小录音机,里面天天播着《干杯,朋友》,我们边听边哭。不过我想,我比他大两岁,要为他负责,春节后我要换个地方打工。
  我问阿强,当时工作落实好了吗?他摇摇头,当时决定南下广州,纯粹是为和阿伟分开。      
    了解知识后实现自我认同
  1998年过完春节之后,我直接去了广州,
  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分开就好,分开就不会是杂志上写的那种人了。阿伟到车站送我,车开出好久他还是站在原地,我几乎不敢回头看他,心里就像被什么剜去了一块。
  阿强的笑容消失了,他别过头去,久久没有说话,我也没有继续提问。
  到了广州,我天天思想斗争要不要给阿伟打电话,好几次走到电话机前又缩回了手。十天不到,我忍不住了,电话接通那一刻,听到他的声音,我不由得鼻子发酸。
  当时还没有手机,经济状况也不好,我们固定在每周六通一次电话。阿伟会早早守候在房东的电话前,打完电话扭头就走,不敢看房东。房东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接一个男生的电话会让这小伙子泪眼婆娑。
  经过一年的思念,我意识到分开也许不是最好的办法。我决定把他也带到广州工作。1998年下半年开始,我开始做生意,经济条件好了很多,计划慢慢落实到行动上。1999年,阿伟终于来到广州和我团聚了。虽然困惑仍然存在,但既然在一起很开心,那就先把烦恼放在一边吧。
  2000年,我无意中找到了一个同性恋网站,了解了不少知识。我原先以为,全世界只有我和阿伟是这样的,没想到其实我并不孤独。我还了解到,同性恋不是变态,不是病,更不是犯罪,只是性取向不同。原来如此!我就像一直压抑在黑暗中的人突然看到了光明。我们实现了自我的认同,内心里再也不用自己跟自己斗了。
    我和阿伟开始规划生活。老家观念比较保守,因此我们选择在广州这个相对宽容的城市定居。2001年,我们买了房,有了温馨的家。邻居以为他是我弟弟或铁哥们,我觉得没必要解释,反正我们很坦荡,我们只是爱上了同性,并没有去伤害或妨碍别人。我们都存在养儿防老的观念,因为以后不可能生育子女,我们为自己买了养老保险。应该说,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我们都努力了,我们为两个人的长远生活作了充分的准备。
  业余,做义工帮助他人
  自身的压力解除之后,我们仍面临着外界的压力,特别是家庭的压力非常现实并且无法逃避。我的危机先来了,当我父母安排婚事时,我坚决地说要独身。明知自己不爱女性,如果为了向偏见妥协而和女性结婚,就是对不起她,也对不起阿伟,更对不起自己的感情。因为我不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所以我的压力相对小一些。
  我的危机过去后轮到了阿伟,他是独子,一度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去相亲。不久他定亲了,他父母催他给女朋友打电话,他不想打,结果对方倒过来打电话给他。我对他说,不爱她就要早点说清楚,他终于鼓起勇气把亲事推掉。
  同时我们尝试着把事实告诉朋友和家人,我们把这叫做“出柜”。我是一名义工,业余时间在做“同伴教育”,接热线时我会坦然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者,解答问题。困难的还是向身边的朋友坦白。我相信真正的好朋友不会因为我是爱男人还是爱女人而改变对我的看法,所以我告诉了好友。刚开始他们很意外,但了解之后大多能接受,把由衷的祝福送给我和阿伟。
  跟朋友“出柜”后,我的信心增加了。但家庭这一关依然严峻。我选择了先告诉我妹妹,得知我是同性恋者,她非常诧异,反复问我:“你还是我哥哥吗?”在她看来,也许我疯了。我让她去了解这方面知识,慢慢地,她接受了这个事实。至于哥嫂,我想我会很快主动告诉他们。父母是最后也是最难的一关,我会慢慢做工作,通过其他亲人的帮助,让他们接受我和阿伟共同生活的事实。
  阿伟相对内向,压力也更大。我鼓励他为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努力。今年是我们一起生活的第十个年头,纪念日那天,很多朋友到我们家来了,我和阿伟都很开心。
  我们也考虑过收养孩子,但按目前的状况,我们不想给孩子带来压力。正在进行的计划是再买套房子,因为第一套房子在我名下,我希望第二套房子在阿伟名下,用这样的方式实现共同财产,巩固我们的感情。
  阿强看上去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他说,他很乐观,而且一向都是。